第82章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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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二章

    路西法难以相信地看着他,用手小心地去触碰对方的腹部。

    银发神祇的腹部柔软,里面略带硬度,只是这么按了一下,他就感觉到了其中孕育的生命——孩子还活着!

    路西法心中压抑的悲伤不翼而飞。

    “耶和华!”

    连尊称的上帝也不喊了,路西法恼羞成怒下直呼其名,双手松开,把靠在他胳膊和怀里的银发神祇丢在了床上。大床很舒适宽敞,雅威被丢开也没有半点疼痛,银发落满床,他坐起身,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腰腹,前后的伤痕都愈合得一干二净。

    这对于怕疼的雅威来说,无疑是个喜讯。

    只是这道喜讯来得不是时候,他刚和路西和好,还见到了路西最脆弱的模样,一转眼就搞砸了。

    他完全没想过孩子会这么快吸收黑暗本源,难道是饿狠了?

    “你又骗我——”路西法想到自己在上帝面前流泪,气得浑身杀气暴涨,宫殿地面震动,“我就不该相信你,你用言灵控制我捅你的腹部,分明就是知道你体内的孩子会替你吸收黑暗本源!”

    雅威垂下脑袋,在床上显得分外无辜,“孩子饿了。”

    路西法的内心有些崩溃。

    为什么没了圣光,上帝就这个德行!说好的慈爱包容、温和如父到哪里去了!

    再次抬起头时,路西法熟悉的上帝又回到了雅威身上,发丝下的金瞳冰冷而理智,“路西,你说的话,吾都听到了。”

    路西法:“……”

    紧接着他就看见上帝的唇角弯起,笑得比之前还可恶。

    银发神祇放开按住腹部的手,从容地坐在床上,尊贵而超然,“路西,你想要知道的一切来龙去脉,都在你失去的那段记忆里。吾把你的记忆封印在创世之书内,你把它拿回来,就可以恢复记忆了。”

    路西法听见记忆的储藏地方,转身就走,顺便抛下一句话:“我现在就去毁了创世之书。”

    上帝冷静的表情裂出一道痕迹。

    “路西法!”

    和雅威叫唤的口气不同,上帝的嗓音充满冷锐的质感,让人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

    路西法停在殿门处,身体如在地狱之火里煎熬,心灵却历经了大悲大喜,去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这就是你的诚意?一个高高在上的命令?”

    “路西。”

    上帝从床上走了下来,从后面拥抱住了路西法滚烫的身体,“吾的诚意,你总是视而不见。”

    被造物主拥抱是什么感觉?

    他不知道。

    只觉得好像时间都暂停了,黑与白的世界多出其他色彩。

    路西法的灵魂孕育于上帝的掌心中,诞生在创世第六天,上帝曾经是他的信仰,主宰着他的生命。一直以来他是上帝最喜欢的造物,然而即便是最神受宠爱的路西菲尔,也没有见过上帝的真容,更不要说是这么亲密的拥抱。

    他是特殊的,却还是造物。

    路西菲尔想要再进一步,用了二十万年也没有成功,上帝拒绝了他永恒的陪伴。

    属于路西菲尔得不到的东西,路西法得到了。

    “真是荒谬——”路西法看着近在咫尺的殿门,自嘲地说道,“最干净的我,你不要,等到失去了之后,才靠近我。”

    他的腰带被来自身后的手轻轻解开,外袍脱落,露出修身的黑色长袍。

    上帝清冷地说道:“在吾心中,路西一直是路西。”

    神性在眸中褪去。

    雅威用脸颊贴在他的后颈,汲取着他的热度,又说出了另一种答案:“我最喜欢路西了。”

    路西法抓住了他的手,转过身面对雅威,优雅地说道:“好话说一次就够了,再多只是腻味。”他把雅威刚受过重伤的身体推到了床上,被褥毫不客气地盖住他,只留出一个银发的脑袋。

    “明天再找你。”

    他在雅威愕然的目光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寝殿,去主殿找创世之书。

    雅威感觉遭到了会心一击。

    他竟然不如创世之书重要,衣服都脱了啊!

    这一晚上,路西法泡在寒冰魔法加持的温泉水里,上半身裸/露在空气中,手指翻阅着创世之书。他披散在水面的黑发都结着冰,肌理的表面滚落着冰渣子,四周寒气飘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魔王陛下最近爱上了寒冰地狱。

    创世之书也被这里的温度冻得想搓书页来取暖。

    从路西法捡起它的时候开始,它就没打算装死,谁让主人不在身边,它只是本无依无靠的小黄书。

    嘤嘤。

    路西法看着上面一张张没有褪色的画,上面有有金发青瞳的温柔天使,也有从无底深渊中走出的自己,他还找到了创世之书偷偷给上帝画的画像。凌驾于众生之上的上帝也曾走下过御座,身穿着黑色的魔后礼服,在镜子面前露出笑容。

    画的右下角记录着一排字:婚礼前一天,六月五日。

    原来婚礼订在六月六。

    他的生日。

    路西法的瞳孔凝视着这幅会震惊三界的画,银发神祇发自真心的喜悦之色,让他微微晃神。

    画里的幸福似乎能溢出来,使得他迟迟没有翻到下一页。

    创世之书嘀咕道:“你还撕了我一张画呢。”

    路西法闻言沉吟片刻,用意念在庞大的储物空间里开始翻找,最后在一个角落里翻到了一张对半折叠的白纸。他拿出来一摸纸张的手感,就知道和创世之书说的一样,他把一张画纸从创世之书撕下来过。

    打开纸张,看清楚画的内容,路西法的眼角流露出微妙的笑意。

    怪不得要藏起来。

    画纸上,踩到了头发的银发神祇露出一丝吃痛的表情,那个丢脸的一瞬间,被创世之书生动形象地画了下来。

    创世之书如同找到同盟,放开胆子写道:“你看,雅威有感情呐。”

    它的字迹出现在画纸的空白之处,外加一个小箭头,指在雅威皱起来的眉头上。

    路西法的指尖触摸着画上美人的眉心。

    很美。

    这样也是神的一面吗?

    创世之书见路西法被雅威的画色/诱了,气氛正好,便问道:“路西法,记忆就储藏在我这里,你要恢复记忆吗?”

    路西法习惯性地揉了揉额角,指尖没触及作痛的伤痕,动作一顿。

    “等我想清楚。”

    “……你还要想什么?”

    “我只是想不明白,这份感情的来源和基础。”

    路西法眼露玩味,自己太明白一见钟情的潜在含义——见色起意。想要真正让他爱上一个炽天使,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但是他打听过他和雅威的交往历史,自己居然坚持追求了雅威十多年。

    雅威靠那张脸就征服了他?

    骗鬼吧。

    路西法想不通这一点,把创世之书随意地放在池边,钻入了水里。

    创世之书惊呼道:“你不怕冷死吗!”

    不。

    他快要热死了。

    路西法在心底无奈,阿斯蒙蒂斯这个笨蛋,发现他没有性/欲反应时就该停手!

    结果给他这么大量的【色/欲】原罪!

    在不断冒出寒气的水底,路西法闭上眼,睫毛上也结着一层冰霜。

    在无底深渊不留余力的力量灌输下,他的实力在突飞猛进,普通的智天使都不能轻易靠近他。这股多出的力量濒临失控,毁灭性太大,而凝聚成短刀的黑暗本源正好消耗了他一部分力量,使得体内的黑暗本源和堕天使之力形成平衡。

    一饮一啄,好似命运的善意。

    他摸着自己的额头,造物的烙印消失了,灵魂原来已经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解脱。

    但是沉浸在仇恨中的自己并不知道。

    他的心神下坠,放纵自己在冰冷的水中陷入沉睡。

    与现实中冰冷的环境不同,梦里很温暖,路西法像是被温暖的泉水包裹住灵魂,呼吸间皆是纯净的空气。他睁不开仿佛被黏住的眼睛,身体轻飘飘的没有力气。这个世界变得宁静、美好,他从一开始的迷惑变得平静下来。

    这里是哪里——

    光。

    好多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飞舞。

    半醒半睡的感觉很奇妙,路西法和周围的世界似乎隔了一层膜,无法穿透,但却感知得到一二。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一场从未存在于记忆中的梦。

    是创世之书?

    随后路西法知道不是,这里怎么可能是创世之书缔造的幻境。

    因为他在朦胧的视线下看见了外界,一双明亮纯澈的金瞳在注视着他,一眨不眨。银发神祇以双手捧住小小一团的他,站在一片光明的海洋里,神所有的视线都给了路西法,所有的期待都汇聚在路西法身上。

    “别着急,慢慢吸收力量——”

    银发神祇抚摸着掌心中孕育的光明灵魂,任由他吸收走自己剩余的力量。

    前面五天的创世令神有些疲倦。

    神在第六天休息了片刻,以自己为蓝本,专心致志地创造一个属于他、肖似他的生灵。

    虚空中的法则说道:【上帝,你给予的力量太多了。】

    上帝未语。

    发现掌心中的光团微微跳动一下,神的金瞳之中掀起美丽的涟漪。

    上帝的笑无声而浅淡。

    也许这个时候,上帝连笑的意义都不怎么了解。

    路西法忽然明白了。

    在记忆的最初,他见过上帝,只是太过弱小的自己根本记不起诞生前的事情。

    【你是如此期待着我的诞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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