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顶灯泡的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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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黄大同敲定了一起南下的意向,兼蹭了顿饭。

    饭后见胡姨重振了士气,又端了起来,估计要继续与未来女婿展开灵魂沟通。

    一看这个架势,杨伟不太敢多待,立刻告辞出来,以免见识到武哥召唤落雷的风采。

    劈了丈母娘没什么,他怕雷不长眼,恐受池鱼之灾。

    第二天,黄总就搞掂了他爸妈。

    胡姨来的电话,跟孙蓉拉了拉家常,确认了下时间地点,活动的范围和性质,问了下谁领队。

    其他的没多管,就把儿子交出来了。

    杨伟也没多管,本来预定是跟着何蓝过去,后来他爸单位有个队伍也预定近期南下,正好与妇孺小分队拼个团,有个照应。

    何蓝就退回到了内务总管的位置,具体什么时候走,要看主力的动向。

    那帮老头老娘们一堆什么照儿,边防证,沙头角中英街的证要办。一帮亲戚的采购清单要整理,还得换点港纸,估计要等两天。

    这两天闲着没事,杨伟就让王兵开个车,围着京城转了转。

    北京很小,改革开放前二环外就是郊外了,还没到后世转着转着就能看见“河北欢迎您”。

    现在的三环还不是第三圈,是三条带环字的路,西面缺了一环。周围大把菜地,有牛有驴。三环是地铁开通后的事了,户籍与商品房限制,银根不放开,建设高潮起不来。

    时下风沙很大,雾霾未起,北京正眯。

    他主要看三个地方,一个是G2位于西城,尚在图纸上的楼,目前还是没影的事。

    别说方坑没挖,地皮上的老房子都没推呢。

    不过地皮倒是下来了,承建商是中字头,头款也到位了。区里正在办搬迁,不回迁,直接搬楼房了。

    楼是拆借的教育部门的家属楼,刚盖好。G2垫资,政府担保,建行做了回中介,借三栋六层,两栋十二层的楼。三月期内还半个银行系统的小区,三栋十八层的楼,上外墙了。

    教育部门二话没说就换了,想再多换,没这好事了。

    拆迁范围钉子户没有,搬的快还有大彩电与冰箱洗衣机领,装修有补贴,发扬共产主义精神按人头算,省得在建筑面积上扯皮。

    违章建筑可以在搬迁窗口期大干快上,连夜圈地皮。孩子不行,一时半刻搞不出来。

    搬迁户都觉得区里给的政策紧握时代脉搏,感觉非常契合,所以动作就很配合。

    搬迁场面倒是一片和谐,就是进度太慢了。

    搬迁进度慢还是小问题,关键是没有预制件,不是模块化。工程机械也不够,承建商连建筑队伍都没练出来,盖楼都是会战的遗韵,放羊似的。

    政策再倾斜中建再重视,光磨合美建筑事务所出的建筑图纸,都要耽误不少时间,很多规格的建材与装潢材料国内根本没有。

    杨伟对这个不太在意,不打算干涉美建筑师事务所来华人员的职业坚持。

    反正年中风潮的时候,楼肯定完工不了,盖多少都一样,起来就行。

    为的是主客手易位,为的是人情,为的是关系,为的是免死金牌。

    对楼使劲是小凯利他们的事,越使劲越好,他不会干涉。

    他重点看的是第二个地方,也就是真正要铺开的支撑点,熊图公司的驻京旗舰店。

    旗不旗反正就一个店,在东单租了原副食品公司的一栋三层老楼,目前就改了一层,二三层还在堆杂物呢。

    熊旗一出,这座孤零零矗立在社会主义中国心脏地带的建筑,由此开始给北京添堵。

    熊图公司的名字一直没叫响,民间投资者从一开始就是称呼“钞票熊”公司,来源就是公司旗帜上那头数钞票的熊瞎子。

    形象,简洁,直接,就是太接地气了,土的掉渣。

    有起错的名字,没叫错的外号。

    改名字容易,改外号太难。固定形象一出来,后悔都来不及,辜负了杨伟取名时的深意。

    杨伟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熊图旗舰店正在收人。

    熊图真正的办公地点是在建国门外大街22号,离单手换弹夹的传奇之地不远,是在去年建好的赛特大厦租的办公室,主要接待政府与机构客户。

    目前所谓的旗舰店,其实就是个网点性质。之所以说给北京添堵,是因为目前干这个,一追究就违法了。

    你说你是卖金融理财产品,它说你是集资诈骗,这年代你就算有牌照也说不清。

    特色就特色在这里,南巡讲话前,一进大陆就是迷踪拳的世界。打到谁不知道,谁疼谁知道。

    不单对商业是这样,政府也一样。

    这年头省市地方跟中央对着干是常态,分税制之前,政令不出海也不是说说。

    中央让停一停,到了省一级就慢慢走着,下到市里就改竞走了,县及以下全在跑。

    至于中央关于停步的指示?好!但不耽误跑。

    嘴跟腿,不是一个频道。

    挨批了就检讨,坚决立正不动摇的检讨还没写完呢,一看风声过去了,笔一撂撒腿就跑。

    镀金时代就是这样,混乱中孕育活力。

    这年头跟政府打交道要猜谜,它不说行,也不说不行,但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反正是不服不行。

    真正规的跑手续比登月都难,光研究找哪个部门对口办手续,可以写一份博士毕业论文出来。

    油印机一开,随便印点跑手续黄页都可以致富。尽管尚未写明部门内到底找谁办,但它的指导意义仍旧非比寻常,太珍贵了。

    绝不夸张,盖个厕所要你一百个章轻松寻常。

    一个厕所走正规渠道盖下来,包工头去干个所长一点问题没有。从街道居委会,到消防计生环卫加工会,公共关系自通,政务关联全熟。

    可以洞悉机关足球队后场华丽传带,就是不射门的那套脚法,去巴萨当个主教练都没问题。比赛不为进球,就为绕迷糊你。

    熊图与其说拿下了资质,不如说打了招呼。

    让主管部门的主要领导有个印象,知道不是突然跳出来的皮包公司,这就够了。

    摸着石头过河,就是这么摸着过的。

    现实倒逼政策,大陆法系的政策制定本就滞后。前瞻性的大政策一般是主动的规划,五年计划这样的计划战略到后来也越来越务虚了,更别说其他的了。

    更多的法令法规是出来现象后,规范现象制定的。依照现实依据,再加点前瞻性猜想。

    熊图就是现象,是先出来的现实。它先出来,以后规则出来后,它会根据规则调整,守法爱法。

    现在不行,现在是迷踪拳的时代,不想被误伤就得在脑袋上顶个灯泡,敌我识别。

    这年代办什么事都是下指标的,街面王八乱跑,影响太坏。上头就会发个筐,装满为止。

    下面接到筐,一吹哨集合,联合执法队就要上街扫荡。账上的王八,家养的王八,街上的王八,反正见王八就朝筐里装。一见哪个王八壳子上顶个灯泡,呦,领导宠物,筐里就不给灯泡王八留位置了。

    领导还在观察灯泡王八趟雷的英姿,好回头写改革报告总结经验呢,你把人领导的实验对象扔筐里算怎么回事?灯泡你顶上?还是你去趟雷?

    杨伟过来的时候,熊图就是刚挂上灯泡,营业部正在招人的阶段。

    刚一进门,就听到了一声非常舒缓的声音:“没事,我就是来您这儿看看。”

    杨伟不用去看,一听就知道来应聘的是京城本地土特产,小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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