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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榕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中午,躺在自己的床上,身上也都上了药,寿儿正在一旁打着瞌睡,听见床上有动静,慌忙抬起头,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才清醒过来,喜道,“二爷,你醒了?”

    “我怎么回来的?”昨日明明已经亲到了,竟然一时不查,被秦钟打晕了。

    那寿儿当即道,“是秦大爷送您回来的,嘱咐小的帮您擦药后,就走了。”

    “事情已经结束了吗?”戴榕皱了皱眉,太子淫/乱后宫,逼得阮贵人跳井,惹得皇帝震怒,太子因害怕而逼宫,从京郊大营处调了两万人,却不知端王早有准备,正等着他入瓮呢!

    果然,那寿儿说,“辰时便已经结束了,两万人马一半倒戈,另一半被端王截杀,今日未早朝,就没叫醒您。”

    此时,那福儿却是敲了门进来,冲着戴榕道,“二爷,太子服毒了,死在了宫中。”

    这却是与预想差得太多,太子竟然如此懦弱,竟服了毒,如此一来,端王却是完完整整的处理了心头大患。戴榕指头微微动了动,终是起了身,一边吩咐两人替他穿衣,一边嘱咐道,“叫人守着秦府,有事前来报我。”

    福儿、寿儿两人立时应了。戴榕则递了牌子,入了宫。

    宫内各个噤若寒蝉,连走路声都没有,吴公公打眼色给戴榕,戴榕心中有数,点了点头,便进了屋,先跪了下来,请罪道,“臣有罪,掌管密信,却未能发现太子反意。”

    皇帝自从三年前受惊后,身子一直不好,汤药常年不断,政事也交给了两个儿子。如今不过一夜,竟似老了几岁,整个人像是生了锈的铁剑,虽有锋芒,更多的则是叹息与无奈。只听他叹道,“罢了。”

    一句话后,皇帝似乎陷入了沉思,竟没再说什么。戴榕就这么跪在青石上,脑筋动的却是飞快。

    即便不用抬头,水灏也知道皇帝此时的想法,他最恨的,也是最为看重的。从呱呱落地的婴儿就被寄予了厚望的太子,自然在皇帝心头占据了极为重要的位置。若是太子没死,此时此刻,皇帝必是恨不得生剐了他,而此刻,太子死了,皇帝怕是更恨逼死他的人吧!

    果然,半个时辰后,皇帝终是发了话,“太子死得蹊跷,你去查。”

    蹊跷?逼宫不成畏罪自杀,这简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但金口玉言,皇帝说有蹊跷,那便必有蹊跷,戴榕的眼睛不禁亮了,皇帝这是要拉人下水,而他,等着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戴榕领了命,便先去了太子寝宫。人死为大,此时,倒是没人计较太子昨夜逼宫之事,四处竟都裹上了白布,只是因着所有的宫人都被关在了宗人府的大牢里,这里显得空荡荡的。

    太子妃李氏面如死灰,却无半点悲色,瞧见戴榕进来对他行礼,反而嗤笑道,“成王败寇,你不必如此多礼。太子就在里屋,你自看吧!”

    戴榕点了点头,掀开帘子进了内室。那是个三十八年来,都处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置的男人,平日里他着实风光,即便是皇子们,一言不合,也敢动鞭子。如今,这样一个男人,却面色青紫,躺在自己的床上,被人翻捡着口鼻。戴榕瞧了瞧一旁的御医,“什么毒?”

    “是鹤顶红。”那御医道。

    戴榕点了点头,便又退了出去,带了人去了宗人府的大牢,派了人让分别审问,不问别的,只问太子自杀前后的事情,一遍遍的,让不停地重复说。

    又吩咐下去,“今日说的,都记好了,明日再问一遍。注意谁曾有太子单独待过,有密言的机会。”

    侯二竟也在里面,冲着戴榕笑道,“你这法子,到底是磨他们,还是磨我们?”

    戴榕踹了他一脚,这才道,“此事关系重大,你们这几日谁也不准出门见外人,否则走漏了消息却是大事。”

    这却是正经话,侯二忙应了。

    待到出了内务府,已然是下午,戴榕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却见寿儿竟在外面皱着眉头等着,见了他,立时跑过来道,“公主传您回去呢,说是有要事。”

    戴榕的眉头不禁皱了皱,自从当年因为亲事与家里闹翻后,他便搬出来住,除了过年和生日,他从不踏入公主府半步,公主也只当没生他这个儿子,连他的生辰都没有任何表示。怎的会在今日叫他回去?

    戴榕骑上马,边走边问,“来人还说了什么?”

    寿儿摇摇头,“未曾说别的,只是催的急。”

    戴榕将这几日的事情在心中细细过了一遍,想着并没有跟公主府有关联的,便放下了心,他并不是怕公主,只是他毕竟是做儿子的,有些事情,避着还行,若是冲突争执了,便是有理也会变得无理。

    谁想到,他想的是好,可公主根本没准备给他面子,一进门,一个装着滚烫茶水的杯子就向着他扔过来,戴榕的身手,躲过去并不难,可他眼睛一扫,已经瞧见了上座上的驸马戴庸,还有坐在两边看戏的一兄一弟,戴松和戴桐,便没有躲开。

    那碗滚烫的水,便直接洒在了他的胸口,春天里,穿得稍厚点,天又冷,戴榕只觉得烫的疼了一下,便没其他的感觉。他也不叫嚷,若是没人心疼你,叫破天也只能让人看笑话的,这是他自幼便知道的。

    公主如今已经五十高龄,看起来却如三十七八岁,依旧是个美艳夫人,只是此时瞧着戴榕连躲都不知道躲,更不会求饶,心中更恨,骂道,“我养你有什么用,昨夜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干什么去了?”

    原来是这事儿,戴榕心中有数,便放松下来,冲着公主解释道,“昨夜有急事,儿子便没回来。”

    “嗤……”旁边的戴桐却笑了,“什么急事,不过是去向那小兔崽子献殷勤了,竟连自己家也不顾?”

    这是骂秦钟了,他这三年做事并不忌讳,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只要他有,都尽给秦钟送去。他官职不显,秦钟更是不显眼,别人怕是根本不注意,唯有公主府内一干人,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此事却是不能忍,戴榕眯着眼看他,眼中警告意味明显,那戴桐显然不是个好相与的,竟是一下子跳了起来,躲在了戴松身后,哭道,“母亲,你瞧,二哥偏着个小白脸还不让说!他还瞪我!”

    公主本就生气,此时更是愤怒,骂道,“一家子人却不如个小白脸,我养你有何用?昨日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你哥哥为了护着家人受了伤,你竟然连问也不问一声?”

    戴榕这才注意到,戴松的左胳膊绑着呢,竟是伤到了,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唤他来出气的。他不由笑了,问道,“母亲不是说,十个我也比不上一个哥哥吗?哥哥去了都伤了胳膊,我若去了,怕是连小命都没有了,母亲也不心疼吗?”

    这话确实有缘故。

    当年,戴松十岁,戴榕六岁,戴桐三岁。兄弟三人请了师父在家读书。一日阴天,屋内暗得厉害,便点了蜡烛照亮,戴桐打瞌睡,不知碰到了那里,那蜡烛竟然滚落到了一边,点燃了放在那里的书,那屋子里都是易燃之物,一时间,整个屋子便着了起来。

    戴榕记得,屋子内烟雾弥漫,师父第一个被呛醒,大约是瞧见他在自己身边,便顺手将他抱起,冲了出去。还在那次火并不大,随后丫头小厮冲了起来,才救得那兄弟俩。

    事后,戴桐推说是他碰翻了蜡烛,公主骂戴榕,“你这惹祸精,十个你也比不上一个你哥哥,幸亏你哥哥没出事,若是出了事,瞧我怎么撕了你!”

    自那以后,戴榕与戴松、戴桐兄弟便生分起来,而那兄弟两个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知道戴榕和他们不是一个父亲,欺负起他来更加厉害,一直到亲事的事情发生,戴榕搬出府去。

    如今又提了这些旧事,就是公主也有些不自在,哼道,“一说你,便拿着这些陈年芝麻谷子事来顶人,我倒问你,我生了你,难道是欠你的。”

    戴榕自不会顶撞,只是立在那里不说话。公主骂够了,驸马才接上嘴,道,“你们母子俩,见面就吵,今天本是好事情,做什么闹成这样。”又冲着戴榕道,“你今年也二十二了,不小了,你母亲替你看了门亲事,是成国公的三孙女,虽不是嫡出,但也是自幼养在嫡母那里的,样貌品行都不错,这几日就要定了。”

    成国公?戴榕嘴角微动,端王爷的嫡系,端王妃的亲爹,竟是为了攀上这一枝,竟连个庶女都让自己娶吗?他道,“儿子当年便说过这辈子不成亲的。”

    公主自然没想到,说到这里了,戴榕竟然还敢顶撞,当即骂道,“你不成亲?便压着你弟弟也成不了吗?我辛辛苦苦替你相看,你倒是一句话都没有,便拒绝了,我生了你何用!我倒要去哥哥那里问问,你这样不忠不孝的臣子,他有什么可用的。”

    这却是拿他的前程来威胁他了,戴榕嘲讽地看着公主,哼道,“我成不成亲跟戴桐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是一个爹!”

    这句话却是如一滴水滴进了滚沸的油锅里。便是连公主一时间也忘了说话,听到的下人更是害怕,这怕是活不了了。

    这事儿,府中人人都知道,可就连日日欺负二爷的大爷和三爷,也不敢宣之于口!

    可惹事人此时却直起了身子,他胸前还有一滩水迹,上面还留有茶叶末儿,嘲讽地看着公主,“这不是事实嘛?母亲恨了我这么多年,不就为了这事儿吗!”他的眼睛又看向了驸马和一兄一弟,“他们那般对我,不也是因为这事儿吗?”

    “呵!”戴榕嗤笑道,“既是如此,我该是谁家的,就去谁家好了,这样也省得挡了别人的路。”

    公主这时才喘了口气上来,手指颤抖着指着戴榕,不敢置信地说,“你怎敢,怎敢这样?”

    “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戴榕冷了脸色,瞧着公主脸色渐白,“我不想姓戴已然很久。在我看来,这世上再没有比这里更加让人厌恶。别惹我,若是惹我的话,换个爹,我并不觉得丢人。”

    说罢,戴榕便转身离去,后面传来戴松的呼叫声,显然,他亲娘,静雅公主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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