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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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李博士绕着支架转了两个圈,从裤袋里摸出一双橡胶手套,敲了敲船板,摸了一下,搓了搓手指,道:“脱盐的方法太粗糙,时间久了,对船体损伤很大。好在这是一艘近代船,不是古代的木船,要不然撑不过三年。”

    &nb方敬跟在后头点头如捣蒜,心想您老别光挑剔,干脆大发善心,出个价把沉船拖回去得了,他实是养不起这么娇贵的货!

    &nb李博士看得特别仔细,蹲着身子,仔仔细细察看船体,后来干脆让方敬调来升降梯,升到半空观看甲板部分,一边看一边拿出手机拍照,哪怕是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都不放过,拍得可仔细了。

    &nb方敬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追着李博士来回转动,这位可是真正的考古界大佬,陆教授在文物鉴定界已经算是泰斗级的人物,可还是比不过这位李博士。

    &nb这么好的学习机会,方敬可不想错过。

    &nb“这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看李博士抹了一把船舷,眉头微皱,方敬立刻紧张起来,不会是船有什么问题吧,他可是投了不少钱在条船上,伺候得比公主还精细,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他就亏大了。

    &nb李博士没说话,示意方敬操作升降梯,从楼梯上爬了下来。

    &nb“是条近代货船,看造船的手法,应该是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德国造的。”

    &nb果然厉害!方敬顿时大开眼界,果然是高手啊,只随便瞅了这么几眼,就能判断出沉船建造的年代和建造者,光这份眼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nb怪不得这老头儿脾气坏,固执起来像个刚愎自用的皇帝似的,到他这个级别,确实只需要专注于考古事业,而不用顾及别人的脸色。

    &nb从大队部回来,李博士对着方敬的脸色好了许多,至少没有像之前那样横挑鼻子竖挑眼了,态度甚至称得上温和。

    &nb“这船就是上次在那片暗礁地带发现的吧?”

    &nb来了!

    &nb方敬立刻打起精神,千担心万担心,结果还是躲不过。

    &nb“是的。”

    &nb李博士不说话了,摸了摸衬衣上口袋,想起今早回酒店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就匆匆过来,忘了在口袋里放包烟。

    &nb“我们在那一片用声纳至少扫了不下二十遍,怎么没一个人发现。”李博士说着,怀疑地瞥了方敬一眼,仿佛他们没发现是方敬的错似的。

    &nb方敬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翻出一张存在里面的幽灵花照片,递给李博士,道:“可能是这个玩意的缘故吧。”

    &nb李博士凑了过来看一眼:“水晶兰?”

    &nb再一看,不对,这照片明显是在水下拍的,水晶兰只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可从没听谁说过,那种腐生植物还能生长在几十米的水下,还是海水!

    &nb而且样子细看,也跟水晶兰有所不同。

    &nb“这是什么?”李博士习惯性地又要去摸口袋,摸到一半,想到什么,转头吩咐司机,“去把车上的工具箱给我拿过来。”

    &nb司机是博物馆特地安排的,既是他的司机,也是他的保镖,闻言立即起身,打开车后盖,拿出一个小工具箱给李博士送了过来。

    &nb李博士取出放大镜,仔细地观察照片上幽灵花的模样。

    &nb“这是幽灵花,我们那儿的人传说,冤死的人,灵魂不散,天长地久,怨气凝聚成形,就会在人的尸骨上生出这种幽灵花。”岑九友情补充解释。

    &nb李博士这次倒是没有嘲笑岑九的说法,反而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我记得以前好像在哪本文献上见过,不过我以为只是市井传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nb方敬顿时看着李博士的目光都不一样了,居然连这么神奇的东西都知道,该说真不愧是国内考古界第一人么?知识真是渊博呀!

    &nb岑九道:“我也以为只是传说。”

    &nb老实说当初他看到幽灵花的时候,内心的吃惊可是一点也不比方敬的少。

    &nb李博士的好奇心完全被勾出来了,把手机还给方敬,道:“这个幽灵花,你有保存样本吗?”

    &nb听那口气似乎想研究一番。

    &nb那么凶残的东西,避之惟恐不及,他怎么可能还会保存样本。

    &nb方敬果断摇头。

    &nb李博士一脸遗憾:“真可惜,难得能碰上这种传说中的东西,原本还想研究一下,说不定又能给地球上的生物图谱里新增一个物种呢!”

    &nb听那口气十足不甘,果然是没有见过幽灵花的凶残,才会这么无畏么?

    &nb果然无知才是一种幸福啊!

    &nb方敬对李博士这种对科学的无私奉献精神给予了高度的评价。人们总说科学家在某种程度上而言跟疯子是同一个意思,方敬觉得似乎对这句话的理解更加深刻了点。

    &nb“听说除了一船骷髅,你还捞上来不少银币?”很快,李博士就从幽灵花的失落中振奋起来,转而问起沉船的另一个大头。

    &nb“是有一船墨西哥鹰洋,李博士有兴趣看看吗?”虽然嘴上是问询对方的意思,可方敬已经十分识趣地带着李博士往储藏室走去。

    &nb方敬捞上来的东西,值钱的大部分都被他收进水泡泡的空间里,一来安全,二来也是为了保存,只留了极少部分放在外面掩人耳目。他朝岑九使了个眼色,岑九会意,放慢脚步,不一会儿就不见踪影。

    &nb李博士和他的司机跟着方敬一路回到方家老宅,硬是没有发现从来到渔村起,一直和方敬形影不离的那个年轻人离开了。

    &nb方敬对岑九的这个隐藏身形的技能佩服得五体投地,那么一个大活人戳在那里,存在感硬是低到让人根本注意不到,这也算是岑九的一项绝技了。

    &nb等到李博士他们重新回到方家老宅时,岑九已经从储藏室里搬了一只箱子出来,放到堂屋里,还特别贤慧地给每人泡了一杯茶凉着。

    &nb李博士那张死人脸上难得地露出一抹惊讶的神情,忍不住开口道:“小伙子,你不会是有一个跟你长得一样的孪生兄弟吧?”

    &nb方敬一听,顿时乐了。

    &nb其实很多人见到同样的场景时,都会有产生这样的疑问,但李博士是第一个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的。

    &nb这个问题有点囧,也不好回答,方敬不想别人太多关注岑九的来历家人,因为这是岑九最大的秘密。好在李博士也并不是真的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只略调侃了一句,就转过了话题,态度一反以前的高冷,甚至有点称得上是和颜悦色。

    &nb“小方啊,你那船光是护理,到现在就花了不少钱了吧。”

    &nb方敬有点受宠若惊,连连点头,一副找到知音的表情:“李博士,不瞒你说,要是再没有人把沉船拖走,我估计就养不起了。”

    &nb尼玛,一条沉船一天光是维护费都不得了,他既不是土豪,也不是x二代,只是一个刚刚脱贫的个体户哎,这么娇贵难伺候的主子,真心养不起啊。

    &nb方敬哭穷的表情显然逗乐了李博士,棺材脸上显出一抹笑意,然而下一秒,笑意隐去,又回复成平时的挑剔嘲讽脸。

    &nb“一千万,这船我拖走了。”李博士的态度非常随便,语气特别土豪。

    &nb方敬一愣,对于李博士的来访,他有过很多种猜测,追究他偷盗国家文物的责任,争夺现代运输船的所有权等等各种各样的可能都设想过,就是没有料到他居然会开口买沉船!

    &nb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太过美好,以至于让方敬一下子没敢相信。

    &nb“李博士,你确定要收购这条沉船?”方敬一脸的忐忑,生怕李博士只是开玩笑逗他玩的。

    &nb“你不相信?”李博士斜眼扫了他一眼,语调往上扬了一个刻度。

    &nb“不不不不,我当然相信。”方敬被压迫得都成习惯了,立刻矢口否认。

    &nb“那是嫌价格太低?”李博士的语气有点危险。

    &nb“不不不不。”方敬激动万分,生怕李博士反悔,立刻拍板,“请问您打算什么时候把船拖走?”

    &nb太好了,他早就想摆脱这个娇贵花钱的货了,现在有人肯出一千万把沉船买回去,他求之不得,恨不得李博士能立刻召集车队,把船拖走就好。

    &nb眼不见心不烦。

    &nb“那行,到时会有专人负责跟你商谈沉船买卖的后绪事宜,我们这边会抓紧时间,尽快安排把沉船拖走。”李博士说着,给司机使了个眼色,司机立刻又跑出院子,打开车门,从车里取出一个资料袋,递给李博士。

    &nb李博士把资料袋往桌上方敬的方向一滑,方敬五指张开,拦住资料袋,不解地看向李博士。

    &nb“你先看,看完再做决定。”

    &nb方敬满腹狐疑地拆开资料袋,里面是一份雇佣合同。李博士正式邀请方敬打捞一条名为“江宁号”的古代战船。

    &nb咦咦咦?原来李博士这么气势汹汹地跑过来,除了收购他的烫手山芋之外,还给他提供一份正式的打捞工作么?

    &nb谁说李博士脾气古怪又不通情理的?人明明是这么通情达理又英明睿智的考古学家。

    &nb这一刻,方敬觉得这个世上再没有比李博士更可爱的人了。

    &nb虽然李博士的青睐招募很让人心动,不过毕竟是和官方合作,方敬多少还是有点顾虑。

    &nb他的秘密太多,和官方的打捞队一起行动,固然能让他学到很多经验和沉船知识,但同时也意味着巨大的风险。而且他现在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虽然这个团队到目前为止的固定成员只有三个,但他坚信以后自己的队伍一定会慢慢壮大,李博士的合同明显却只愿意招募他一个人。

    &nb如果他答应李博士的邀请,就意味着他要放弃自己的团队,成为考古队的编制人员,好处是能接触到更多的人脉和最新的设备,而且李博士他们手里肯定有一长串亟待打捞的沉船单子,这是方敬目前最缺的;坏处是不自由,而且身份有所改变——从一言堂我说了算的老板到只能听命行事的员工,这其中的转变可不是一下子就能适应的。

    &nb最重要的一点是,跟着李博士混,捞出来的东西归缴国家,他自己顶多就拿点津贴奖励什么的,收益肯定百倍千倍地缩水。

    &nb想到这里,他把资料往桌上一扣,道:“行,我仔细考虑一下,过几天给您回复。”

    &nb李博士倒是没有为难,点了点头,抬腕看了下时间:“我得走了,下午还有一场研讨会要参加。”

    &nb说着,站了起来准备告辞。

    &nb出门的时候,方敬还听到他不满地抱怨。

    &nb“开会开会,天天就知道开会,那群只知道削尖了脑袋往上爬的官员领导,懂个屁的沉船维护!”

    &nb方敬:“……”

    &nb这怨念够深的。

    &nb方敬其实也讨厌那些领导的官僚主义作风。以前他在博物馆的时候就这样,一群领导瞎指挥,他们上下嘴皮一碰,底下的职员就要跑断腿。

    &nb真是不怕领导不懂行,就怕领导瞎指挥。

    &nb原来混到李博士这个地位,也跟当初的他一样,有相同的遭遇。

    &nb这可真难为他了!

    &nb方敬同情地看了李博士一眼,心中庆幸,幸好自己早早地辞职出来单干,要不然以后的怨念肯定比李博士还要大。

    &nb得,他还是做自己的野路子军老板吧!

    &nb对于某些领导占着茅坑不仅不拉屎,还阻止别人拉屎的行为怨念颇深的李博士,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抱怨,反而让方敬更加坚定了自己创业的决心,以至于很多年以后,回想起今天的这一幕,依然让李博士扼腕不已。

    &nb送走了李博士,方敬再也忍不住高兴地原地三尺跳,对着岑九炫耀道:“看见没,天|朝考古界的大佬都想让我去他的团队里工作,你男朋友我厉害吧?”

    &nb岑九看了他一眼,手上动作不停,继续收拾客人用过的杯子,嘴里敷衍地道:“嗯,厉害。”

    &nb“所以你以后要对我更好一点,要不然我这么受人欢迎,万一想不开,离开你跑到别人船上怎么办?”

    &nb岑九一冷的冷漠:“打断腿。”

    &nb方敬:“?!!”

    &nb卧槽,要不要这么凶残?!他只是偷上别人的船,不是偷上别人的床啊!

    &nb“打断腿。”暗卫兄以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再一次霸气侧漏。

    &nb方敬:“……”

    &nb“第三条腿。”岑九补充。

    &nb说着眼睛还朝着方敬下三路扫了一眼,其中的涵义不言而喻。

    &nb方敬莫名地菊花一紧,隐隐地有点蛋疼起来——字面上的意思。

    &nb“那啥……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好好的老板不做,跑去给人打工,捞出来的东西自己连根毛都拿不到,傻子才会干这样的蠢事。”方敬隐隐地感觉到有一丝危险在靠近,虽然不明白危险的源头是哪里,但还是直觉地解释了一句。

    &nb事实证明,他的直觉很对,听完解释,岑九终于转过头,把李博士他们刚才用过的杯子拎到厨房水槽去洗。

    &nb透明的自来水哗哗地顺着水龙头流了下来。

    &nb岑九一边冲洗杯子,嘴角慢慢地往上翘起,勾出一个极浅极淡的微笑。

    &nb嗯,他的男朋友一点也不傻,所以不会干蠢事。

    &nb干了蠢事也不要紧,抓到了三条腿都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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