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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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何家明这个委托人都转世投胎去了,夏花和夏知秋也就不用在这边继续耗着了,当天就去买了火车票,然后坐上火车回了H省。之后换了客车到县城,这会儿天都已近黑透了,两个女人也不好继续赶路,就在县城找了招待所住一晚上。

    第二天再去坐了班车回村子里,大过年的,村子里的人也都很悠闲,她们娘儿俩刚到村口就被人发现了,三五成群的人一个个的和她们打招呼:“这是刚回来?知秋才放寒假啊?”

    “到底是城里的粮食养人,你们娘儿俩这才去了半年,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尤其是夏花,看着白白净净的,穿的衣服也好看,跟电视上的人差不多了。”

    “知秋上学了,以后这婚事是不是也要在城里说了?女大十八变,果然是越来越好看了。”

    “夏嫂子,今儿可都二十三了,家里蒸馍不?要不要帮忙?”

    夏花笑眯眯的一个个回话,十来分钟的路程硬是走了半个多小时。家门口正好遇见隔壁明子叔的媳妇儿荷花婶子,她端着个簸箕就站在自家门口:“你们回来了?今天早上我还和明子说你们该回来了呢,你们家院子我已经给扫过了,不过屋子里我没进去,你们娘儿俩赶路半天也累了,等着,我叫几个人,咱们一块儿打扫,一会儿就能住人了。”

    荷花婶子是个利落人,放下簸箕就去隔壁招呼人,三五分钟就带来了两三个妇女,往日里和夏花也是有几分交情的。大家伙儿一起动手,扫地的扫地,擦桌子的擦桌子,甚至还有个大嫂从自家拎了面粉过来,手快的帮着和面了。

    今儿可是小年,要烙祭灶火烧的,夏家别说面粉了,连点儿白糖都没有,还是荷花婶子从自己家拿过来的。

    几个人一通忙活,收拾到十一点多,夏花非得说要留人家吃饭,还是荷花婶子笑道:“你们家连个碗筷都是新洗刷出来的,哪儿来的菜做午饭?再说今儿小年,不兴在别人家吃饭的,你要是嫌不好意思,等初四了或者初五六了,在家里坐几个菜叫我们来打打麻将什么的就好了。”

    剩下几个人也忙忙点头:“就是,别看这屋子收拾干净了,可你们娘儿俩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呢,家里连点儿油都没有吧?还得去镇上买菜割肉,再不去到年底可就更贵了,我们就不耽误你了,对了,下午我家去镇里,你要去的话说声,给你留个座儿。”

    “那就多谢嫂子了,我肯定得去啊,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呢。”夏花笑眯眯的说道,很是热情的将众人送到家门口,转回头看看干干净净的院子,夏花也是忍不住叹气。

    午饭吃什么呢?除了面盆里的面,她们家就什么都没有了。这面还是要留着等下午烙火烧呢,还有年底蒸馍,等会儿去镇上了得买一袋子面粉才行。

    夏知秋是正月十七开学,她们娘儿打算过了正月初十就去B市。所以馍也不用蒸太多,H省这边的习俗,每年年底蒸馍,是要蒸特别特别多的。

    一部分拿出来走亲戚,一部分留着自家吃。这年头不流行什么核桃乳啊哇哈哈啊八宝粥一类的年货,而是流行自家做的,新蒸的馒头,还有油炸的麻糖。有些甚至干脆是拎着一箩筐的麦子去走亲戚,或者是拿点儿鸡蛋什么的。

    “咱们书包里不是有小饼干吗?先胡乱吃点儿,等下午去镇上了,买点儿炒凉粉吃。”夏知秋凑过来出主意,夏花想了想,也只能点头应了,不应也没办法啊,总不能啃生面团吧?

    刚过一点,荷花婶子就来叫她们娘儿俩:“今儿听说大塘村的去镇上杀猪,现杀现卖,你们家不还没买肉呢吗?趁这机会多买点儿。”

    说着又笑道:“今年日子过的好,我们家打算买二十斤猪肉!”

    夏花有些吃惊:“这么多?鱼肉什么的不买了?”

    “买啊,买了两条鲤鱼,还有两斤牛肉,五斤羊肉。”他们这边牛肉贵,而且少有卖生牛肉的,都是已经煮好的,要多少切多少,回家打开袋子就能吃。

    小时候夏知秋嘴馋,每次赶集都缠着夏花买,五块钱能买一小袋,数下来大概也就是五六片。在夏知秋的记忆中,这牛肉可是最好吃的东西了,别猪肉都好吃。

    “明子买了个猪头,这么些加起来就足够了。”荷花婶子面上笑呵呵的,十分满意现在的生活,再往前数七八年,吃饭都不一定能吃饱呢,现在过年能买这么多的肉,简直就是神仙一样的生活了。

    “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夏知秋笑眯眯的说道,荷花婶子点头:“大学生说的话,那肯定就是对的,我们以后啊,肯定是越来越好的。”

    “对了,知秋你是大学生,你知道的东西多,我问你个事儿啊。”荷花婶子压低了声音:“咱们村子里之前开会,说是什么国家提倡什么发展,你婶子我就是个粗人,也没听太懂,后来村长又解释了一下,说是什么搞养殖赚钱,可以养猪啊养兔子啊,还能养土鳖,你觉得这事儿,能成吗?”

    搞养殖的话,前期投入肯定是要不老少钱的,就说你这养猪吧,你不盖个大猪圈,你在哪儿养?还有这猪吃的饲料还,还有这粪水的处理,哪哪都是事儿。

    而且,养成了也不一定能卖得出去,他们老家这边,大塘村算是以杀猪闻名的,大约是杀猪杀多了,那个村子的人都有一种很彪悍的气质。

    上辈子夏知秋也是听说过的,他们村但凡有谁家出事儿,上的都是全村人,特别护短特别团结的一个村子,当然,也有点儿排外。不过,那个村子的人上辈子响应国家号召响应的早,全村几乎都养猪,后来整个村子的人都挺有钱的。

    “婶子想养点儿啥?”夏知秋笑着问道,荷花婶子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想弄几只兔子养养,这东西个头小,不用占太多地方,吃的也精贵,而且也没猪那么脏,你看这事儿能成不?”

    “养兔子其实也不轻松,你看着兔子比猪干净,可你养一两只兔子,那还不够自家人吃呢,要养至少也得二三十只吧?这么多,到时候那院子能干净了?其实都是一样的,都得要勤打扫,甚至兔子比猪还难打理,那猪要是脏了,你拽个水管就能冲一下,可兔子脏了能用水冲吗?”

    “我觉得吧,搞养殖是可以的,但你要提前打听好这销售渠道,这养土鳖的,你也得先定好合同啊,这东西也不像是猪或者兔子,随便吃肉就能行,这东西是中药,要是人家不要,你就是随便送人都送不出去。”

    这不是她在胡扯,而是村子里当年真有一家养土鳖,养了一年最后差点儿没砸手里,后来也是便宜卖掉了。吃了这亏,他就只养了那么一次。

    “村子搞这些,肯定是要找些动物专家的吧?”夏知秋笑着说道:“要是有专家,你们就随便养,出了毛病也不怕,要是没有专家,你们就自己看看书啊,看看电视啊,反正自己多知道点儿东西也没错,我觉得这搞养殖的主意挺好的。”

    他们老家这边就和国家千千万万个普通农村一样,既没有特别优美的风景,也没有什么神奇的传说,更没有什么国家试验点之类的资格。大灾害他们村能躲过去,大富贵他们村也遇不上,就是这种不上不下的状况。

    说是有钱,家家户户最后也都能盖房子买车子修路子,说是没钱,谁家也没出个特别富贵的,有钱也顶多是比能多盖两个院子而已。

    听夏知秋说这事儿可行,荷花婶子就低头自己盘算起来。

    去镇上的车子是柴油三轮车,农忙的时候就是拉粮食用的,农闲的时候就随意了,拉人拉物。人坐在车厢里,为节省地方,车厢里没放凳子,就是铺垫了几张报纸。泥土路不平坦,才走了三分之一,夏知秋就有些龇牙咧嘴的。

    同车的一个胖大婶哈哈笑道:“大学生长的太瘦了,来来来,坐我腿上吧,好歹能舒坦点儿。”

    夏知秋赶紧摇头,很是不好意思:“不用了,我看着瘦,其实也挺胖的。”

    可是胖大婶特别热情:“来坐吧,不用客气,你这么点儿份量我还是能受的住的,快来快来。”

    荷花婶子也催促:“去吧,不用不好意思,说起来你得叫一声三奶奶呢,一家子人,不要客气。”

    胖大婶还主动伸手拉了夏知秋,硬是将夏知秋扯到她怀里,夏知秋都快僵硬了,她都十七八的人了,再过个五六天就要十九了,还要被人抱着坐车,实在是……太尴尬了点儿。

    夏花却是笑眯眯的看着,半点儿不帮忙,只和身边的人聊天说八卦。

    夏知秋也不好使劲挣扎,可坐了一会儿,又觉得胖大婶腿上可真舒服,软绵绵的,慢慢的就放松了些,靠在胖大婶的胳膊上听夏花和周围的人谈天说地的。

    到了镇上,大家伙儿买的东西都不一样,就都各自散开了。

    夏花和夏知秋中午没吃饱,首先就是要找个地方吃饭。今儿虽然不是赶集的正日子,但年根底下,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还是有不少卖吃食的摊子的。

    人家摊子上炒的凉粉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每一篇都焦脆焦脆的,还带着浓郁的蒜香味道,吃的人心里暖呼呼的。夏花自己也买过一块儿回家自己弄,结果就炒不出来人家这摊子上的味道。

    因为肚子饿,凉粉又太好吃,一人一份儿还没吃饱,索性就又叫了一份儿分开吃。

    吃完之后才慢悠悠的沿街开始大采购,拎着的袋子是荷花婶子友情提供的,就是买化肥的那种袋子,又长又宽。先去买肉,反正夏家就她们娘儿俩,夏姥姥没了,夏花亲戚也不多,夏知秋父系这边更是没亲戚,所以她们娘儿俩也不用买太多肉。

    二十五斤,三斤送到村长家,夏知秋的户口已经迁到了学校,夏花的户口可还在村子里呢。既然买了房子,她们就打算将户口给牵走了,不是说夏花以后就不回来了,而是夏知秋打算在B市那边给夏花办医保之类的东西,有户口会更方便些。

    三斤送到明子叔家,多谢他们家对夏花家老房子的照看。

    还有五斤送到村子里孤寡老人们的住处,剩下的十四斤才是她们娘儿俩自己吃的。

    各种蔬菜啊,面粉啊,调料粉啊,夏花都得一一置办。还有最重要的芝麻糖,有直杆状的,也有扭八状的,夏知秋喜欢扭八状的,因为更有嚼劲一点儿,当然,这种的也更贵一些。

    逛到五点,夏花就和夏知秋抬着两袋子东西回到三轮车所在的地方了,胖大婶和荷花婶子也已经回来,两个人正眉飞色舞的讨论事情,剩下的人都还没回来。

    夏花就抽了几根芝麻糖出来,等着的人一人一根,大家一边吃一边说话。

    “对了,夏花,你这一回来,估计过几天,小王庄就该有人来找你办事儿了。”荷花婶子说着说话,忽然转身:“还有啊,我家这神位,一直是你管着的,今年我们也没找别人,一直就等着你回来呢,你看看你啥时候能抽出来个空,给我家敬个神?”

    “明天吧,上午九点我去你家。”夏花笑着点头,胖大婶也忙预约时间,夏花一一点头应了,这才问道:“小王庄那个,找我干啥?”

    “小王庄王大志的亲妈,听说是被黄大仙给缠上了,可王大志家不缺钱,老太太又是个教师,不愿意干这一行,黄大仙却是不依不饶的,估计是想找你送黄大仙吧。”

    荷花婶子笑着说道,夏花点头:“那等他们找过来再说,也不是大事儿。”

    真正有修为的保家仙,才不会去强迫别人出马呢。估计就是个黄皮子精怪,这段时间白蛇大仙不在,它就冒头出来折腾了。

    等到天色擦黑,剩下的人才陆陆续续的回来。坐别人的车子来镇上就是有这么点儿不方便,不过夏花和夏知秋又用不着车子,她们也没别的办法,就只好将就将就了。

    幸好,这娘儿俩都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东西买全了,接下来就不用来赶集了。

    晚上夏花负责擀面,夏知秋负责翻饼,娘儿俩烙了七八个火烧,大后天就打算蒸馍呢,烙太多到时候吃不完就浪费了。

    “灶王爷您请用,好茶好饭好糖果,请您慢用。”夏花点了香烛,一边将火烧贡上来,一边将芝麻糖摆放好:“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灶王爷您老多多保佑我夏家,回头我给您贡大块儿肉……”

    夏知秋在一边忍不住笑,被夏花瞪了一眼,就忙收敛表情,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等着。

    等夏花用筷子挑着熬好的糖浆在灶王爷的神像上涂抹了一下,她才后退一步,跟着夏花一起跪下磕头。然后点燃准备好的干草,这是给灶王爷的坐骑用的。

    香烛烧完,这一套程序才算是走完。然后夏花就准备开始炒面,还要打一锅油茶喝。这个油茶的做法还是很简单的,面粉炒熟,加上芝麻,冻豆腐还有白菜粉条,做一锅大杂烩。

    在H省这边,大年二十三这晚上,就是吃祭灶火烧喝油茶面。

    因着荷花婶子的提醒,夏花知道小王庄的人会找过来,却没想到,王大志一家居然还挺着急,二十四一早就过来了。不过,夏花已经答应了先去给荷花婶子她们几家敬神,就只让夏知秋暂且招呼王大志一家。

    很明显,夏知秋的年纪,又一次成了被人质疑的点儿。

    “大叔,你想想我要是一点儿本事也没有,我妈敢放心让我在这儿招呼你们吗?就不怕那黄大仙找上我啊?”夏知秋也是无奈,只好翻来覆去的解释:“你要着急呢,就让我先试试,你要是不着急,那就等等,明儿我妈说不定就有空了。”

    “这黄大仙找上你家老人,也是想让她出马当个神婆,并不是要害人性命,所以依我看,你们还是再等等也行。”夏知秋笑着说道,她刚说完,就见被王大志的媳妇儿扶着的老太太忽然变了脸色:“王大志你个不孝子,你居然敢请神婆,看我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那声音又尖又利,说完之后就伸手成爪,使劲往王大志媳妇儿脸上挠去,王大志媳妇儿这往后一仰,就松开了扶着老太太的手。老太太得了自由就往夏知秋这边冲过来,她是看出来了,这小姑娘虽然有些神道,但修为不够深,她拼尽全力指不定就能抓伤她了。

    其实说起来,都是附身,找个老太婆肯定是不如找个小姑娘的,一来小姑娘水嫩,做事儿方便,二来年轻,有大把的时间。附身到老太婆身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闭眼了。

    可这年轻人身上火力大,阳气足,而且这会儿的年轻人可不像是早些时候,这会儿的年轻人多是不信鬼神的,要说服的难度更大点儿。而且,它不一定能耗得过年轻人。

    夏知秋本来就在提防这个黄大仙,因为正经保家仙都是不会强迫别人“中奖”的,这个一听就知道是那种不太正经的精怪,定是会有不少歪主意的,所以见那老太太去抓她儿媳,夏知秋就已经迅速的摆好姿势,准备先将老太太给拿下的。

    但是她没想到,还有比她更快的,老太太还没扑到她跟前,就见一团白影从屋子里窜出来,直接踩上老太太的脑袋,然后一转身,又往夏知秋怀里扑去。

    老太太则是像被抽干了力气,软绵绵的往地上滑去。

    王大志是个孝子,赶紧的上去扶:“怎么回事儿?我妈这是怎么了?”

    夏知秋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眼尖的看见老太太的手指头偷偷的往掌心缩了缩,心里了然,大约是黄大仙在装晕,她这一晕过去,王大志一着急,说不定就会将人给带走了。

    “没事儿,我家有保家仙在,这黄大仙修为不行,被吓住了,装死呢。”夏知秋说道,抬头问王大志:“你还没说,你是打算等等呢,还是让我来试试呢。”

    王大志都有些无语了,伸手抹了一把脸:“你先来试试,反正你家就在这儿,你要是搞砸了,我们也能继续等你妈妈回来,现在这咋弄?就让人在地上躺着?我妈身体不太好……”

    “搬到屋子里来。”夏知秋说道,王大志忙一弯腰将老太太抱起来放到屋子里的竹床上。

    夏知秋翻出来香烛纸钱,又拿了桃木剑压在老太太的脑袋上,看黄大仙刚才那行为,劝和的可能性太低了点儿。不过,试试也行,万一黄大仙就愿意自动滚蛋呢?那到时会就省劲儿了,要是黄大仙不愿意自己滚,那就得将它打服了。

    “黄皮子,我知道你在装死,你要是识趣点儿,就赶紧自己滚出来,他们家老太太不愿意出马,你勉强人家有什么好处?折腾个五六年,你不照样不能当出马仙吗?”

    夏知秋摆放好香烛等东西,也不着急去点,而是直接拿了桃木剑,在老太太身上点了几下:“你要是规规矩矩的出来,我看你折腾一场的份儿上,送你点儿上路钱,你回去好好修炼,你要是不愿意自己出来,咱们就只能来硬的了,你不知道这一片是谁罩着的吧?”

    老太太睁开眼,眼珠子滴溜溜的,那眼神一看就知道不是老太太的眼神,太灵活,太奸诈了些。而且,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眼珠子周边,略微有些发黄,和普通人的眼珠子还是有差别的。

    “两条路,第一,你自己滚蛋,还能顺便得点儿好处。第二,我将你打走,或者打死,打散一身修为,你既然有神智,就不是那蠢笨的,该怎么选自己知道吧?”夏知秋皱眉问道。

    夏小九扒在夏知秋肩膀上呜呜了两声,黑黝黝的眼珠子盯着竹床上的老太太。然后,原本眼神活泛,神色猥琐的老太太脸色忽然就僵硬了起来,她慌慌张张的四处张望,脸上又有些害怕又有些贪婪:“你给我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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