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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写文不容易,支持正版  贾政愕然,他们这是鄙视谁?自己吗?

    虽然贾政只想要钱不想背债,只想享乐不想吃苦, 但是, 这话不能说啊?

    他是读书人, 懂礼仪知廉耻!

    贾政觉得自己应该表明立场,不然, 他今后如何再有脸自称读书人?

    贾政看着头发花白,满脸涕泪的王氏, 心头大怒,这一切都是这个妇人惹的祸啊!

    贾政恨不得打死王氏。

    但是,想着他身无分文, 今后分家出去,再不能公款吃喝, 一切都要仰仗王氏,他那手有敢打下去了。

    贾政朝着张家舅舅拱手:“让您见笑了。”又对贾珍言道:“珍儿这话糊涂,我自然是听老太太吩咐。”随后又对贾母作揖:“都是儿子管教无方,让老太太您受累了。”

    贾母满眼的疼惜, 却是嘴里直发苦, 挥挥手, 示意贾政下去:“王氏也是一时想不开!”

    贾政黑着脸上前一把抓住王氏往外就托:“分家的事情自有老太太做主, 哪容你一个妇人置喙?”

    王氏愕然, 没想到贾政竟然如此责骂她, 她这般不顾脸面为了谁啊?待要分辨,贾政却夹持她出了荣庆堂。一路直到荣禧堂,贾政这才放开王氏。

    王氏委屈的大哭:“老爷竟然这般对我,您摸摸良心啊,妾身一切都是为了谁啊……”

    贾政喝道:“住口,你丢脸丢得还不够吗?你也不想想,二哥三哥都甩手不管了,你还闹什么?别把老太太惹毛了不管我们,你哭也没地儿了。眼下木已成舟,分家是免不掉了。我想老太太不会亏待我们,总会与我们一口饭吃。你还是先把这房中的东西收拾起来打包,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王氏顿时被提醒了,这荣禧堂有许多府库的古董,这可是值钱的东西啊。绝不能便宜了大房。

    王氏也顾不得委屈,忙着擦干眼泪,吩咐周瑞家里去叫人。

    贾政这里慢慢走回荣庆堂,却是空无一人。

    却是贾赦家去了,贾琏合着贾珍一起送张家舅舅出府去了。

    贾琏护送舅舅上车,张家舅舅低声道:“分家文书已经写好了,你们两家就算是分家了,但是,也不能按照你老子的说法把二房整得没饭吃。”

    贾琏拱手:“请舅舅教我!”

    张家舅舅道:“你那个媳妇很不错,这一回能够识破你们老太太的圈套。不过,她毕竟内宅妇人,且是小辈,我看贾珍似乎还公正,你让他派几个族人帮忙清点府库。一百二十万的债务,在户部也是欠债的大户,我听圣上的意思要教训鞑子,一旦开战,这军饷就要提上日程。再者,今年南边受灾,御史们要求赈济,银子从哪里来?你们这种百年世家在圣上眼里就是累赘,他必定要借题发挥,所以,这个债务必须设法偿还。至于能不能一次偿还清楚,无关紧要,但是,你一定要积极响应陛下的圣意,拟定一个长期还款计划,最好是把功勋田之外的所有私产都出卖还债,这样既能让圣上看到你们父子的诚意,也能打消你们老太太劫富济贫的心思。”

    张家舅舅嘴角挂着冷笑,若非贾母心狠手毒,他也不会掺和贾府的事情。

    贾母以为张家舅舅会破坏贾元春,其实不然,张家舅舅不会针对一个女子。关键是张家舅舅了解圣上,圣上眼下已经有了四个儿子了。

    贾母凭什么以为贾元春能够宠冠后宫?

    贾元春既没有家世,也没有能干的父亲出色的兄弟,更没有飞燕合德之色,所有的不过是短暂的青春罢了。

    圣上今后会有无数次的大选小选,会有源源不断的女子进宫争宠,贾元春不过沧海一粒罢了。

    再者,张家舅舅已经打探清楚,王家搭上了皇后的船,承恩公徐家贪得不厌,失去了荣国府的钱袋子,贾母一个后宅夫人,嫁妆能有几何?能填满徐家的无底洞吗?

    贾琏点头:“欠债还钱理所应当。只是如此一来,府里就要寅吃卯粮,哪里还有余钱供给二房奢侈享乐……”

    张家舅舅道:“五品官一年不过八十两银子八十石禄米,也能养活一家老小了,每月给他们一百两银子的供奉,谁敢再说你们什么?二房原本也不该你们大房养活,一百两银子,你们出得起,他们饿不死,还能顺便买个仁义的名儿,很划算!”

    贾琏应了,面上不免带出血不忿之色。母亲虽说是受了外公的连累,未必不是因为二房夺权之故。如今却要奉养这些人,他心里总归是不舒服!

    张家舅舅阅人无数,从贬谪之地一步一步走到极权圈子,除了满腹经纶,余下的就是心思缜密察言观色。他一眼就看穿了贾琏,警告道:“一百银子相较荣府的十万功勋田不算什么,这对你今后进入官场也很重要,不要因小失大!”

    贾琏闻言愕然,他不过是心中所想而已,舅父竟然察觉,至此,对于舅舅的能力真是心悦诚服五服投地。

    贾琏躬身长揖:“舅舅安心,外甥定不辜负舅父教诲!”

    张家舅舅满意而去。

    贾琏这里回来便朝着贾珍作揖:”今日多亏珍大哥仗义执言,小弟心中记下了,他日必定重谢!”

    贾珍闻言心中舒畅:“这是什么话,咱们兄弟之间,理当相互帮衬才是,谈何谢字?”

    贾琏闻言作揖:“如此弟弟厚颜,正有一事劳烦大哥!”

    瞬间,老鬼被一道灵光卷走了。

    凤姐打个清尘诀除去身上的尘埃,再打个法诀,业火化作灵光照在身上,再无一丝儿阴郁沾染。

    这时,凤姐面上的犀利之色退去,又变成了后宅奶奶。

    这一夜,贾琏并未回府。

    凤姐猜测,只怕明日贾琏也不会回府。翌日清晨,兴儿昭儿搀扶着贾琏回家了。

    凤姐惊问缘故。昭儿却说贾琏昨夜晚在清雅居宴客,一群纨绔作陪,大家都喝得酩酊大醉,故而歇在外头。

    昭儿说话间惴惴不安,生怕凤姐发飙。

    俗话说老虎生三子,必有一彪。

    凤姐无论在王家还是在贾府,都可算是那一彪!

    凤姐心里暗赞贾琏这个迷魂计使得高明。既摆脱了联合外人的嫌疑,宿醉又可避免今日的尴尬。

    但是,凤姐是个胭脂虎啊,还是一只彪悍的胭脂虎。

    果然,凤姐柳眉倒竖,斥道:“二爷喝得不省人事,你们是做什么的?清雅居?怕是醉红楼,艳芳楼吧?”

    昭儿吓得跪下了:“奶奶息怒,真是在清雅居吃酒,奶奶不信,可让人前去查探,看奴婢可有撒谎。”

    凤姐冷哼:“未必你们不能提前对好口风,驴子丢了却糊弄我去拔桩,打量我傻呢?还不快些儿把二爷搀进去,等着领赏啊?再有下次,皮不揭了你们!”

    凤姐这般发飙,荣庆堂荣禧堂都知道了。

    贾母叹息:“这个琏儿,我刚才教训他,又犯毛病了。鸳鸯,你去劝劝二奶奶,怒大伤身,怀着孩子呢,要好生保养!”

    王氏这里也知道了,却是冷笑:“这个凤丫头,醋劲儿也太大了,自己怀着身子,还要拘管男人作甚,也不怕人笑话!”

    周瑞家里正在伺候王氏洗浴,等下要去伺候老太太用膳,顺便探视宝二爷。

    她听了这话嘴巴直抽抽,二太太竟然说二奶奶爱嫉妒爱吃醋,二太太不过是嘴上吵得厉害,哪里像太太,闷不吭声就把人弄死。

    想着其他三个一起的姐妹金桂、银桂、玉桂,周瑞家里案子庆幸当初拼命推辞不做通房这一步押对宝了。

    不然,她这个香桂早就成了臭桂死桂了。

    王氏嘴里责怪凤姐不识大体,心里却是畅快得很,琏儿被老太太纵容的声色犬马,凤丫头想要贾琏上进给她挣诰命,这辈子怕是不成了。

    她喜盈盈到了荣庆堂给贾母请安问好。

    这个时候,荣府的四个孙女儿元春、迎春、探春、惜春,都在荣禧堂,元春宝玉一左一右挨着贾母,宝玉则是猴在贾母身上腻味:“老祖宗,我不要去书房跟老爷读书,我跟着大姐姐读书也是一样嘛。”

    却是宝玉五岁了,贾政想要宝玉去书房开笔写字儿。

    贾母轻声安慰宝玉:“我的乖乖金孙,怎么这般委屈啊。不过,你老爷虑得是。你大姐姐如今要进宫选秀,不能教导你了,你好生跟你老子读书,只要你不调皮,你老子敢打人,我自然护着你……”

    宝玉却不依:“不要嘛,老爷教的不如大姐姐好,孙儿一见父亲就脑壳疼……”

    王氏闻听这话顿时不悦,她喜欢宝玉却不能耽搁了元春学习,进宫可是大事情,遂把脸一板:“宝玉,你再胡闹,仔细我告诉你父亲,叫他罚你。”

    宝玉曾经被贾政打过手心儿,闻言吓得把手藏在背后就哭起来:“老祖宗……”

    贾母忙着楼主宝玉,回头嗔怪王氏:“明知道宝玉怕他老子,你还这样红鼻子绿眼睛的吓唬他。宝玉最聪明了,你好生说话,他自然明白,你这样吓唬他,他越发糊涂了。”

    元春见她母亲被训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忙着起身替她母亲打圆场:“宝兄弟,太太逗你玩儿呢,来姐姐这里,姐姐抱你去吃饭,好不好?”

    宝玉最喜欢漂亮的女孩子,元春在四春中最漂亮,加上宝玉从小在荣庆堂长大,元春也在荣庆堂居住,姐弟们十分熟悉。宝玉发蒙写字就是元春手把手教导,故而,宝玉喜欢元春超过母亲王氏。

    王氏对于宝玉来说,就是个随时会翻脸的太太。元春却是对他十分好的姐姐、母亲、先生。

    元春说的话比贾母还要管用,宝玉即刻不哭了,抽噎着扑进元春怀里找安慰去了。

    王氏无奈氏摇头,起身帮忙摆桌子去了。

    一时早餐齐备,贾母带着一群孙女儿上桌子,宝玉死活不要奶娘,只要坐在元春怀里吃饭。

    贾母想着这姐弟相处不了几日了,也就纵容不管了。

    却说贾母这里吃完早膳,元春告辞,三春上学。就剩下贾母王氏宝玉合着一群下人。

    这般时候,邢氏也惴惴不安的来了。她是伺候了贾赦早膳之后才过来给贾母请安。

    贾母眼中的轻蔑毫不掩饰,瞥一眼邢氏,鼻子哼一声:“来了!”

    正在此刻,外头小丫头进来通报:“回禀老太太,门上的李大爷回禀,说是张家老太太与张家大太太、二太太来了,说要拜访老太太。”

    贾母闻言一愣,贾府跟张家多少年不来往了,最后一次见张家老太太是什么时候呢?

    这般一想,贾母心中一阵乱跳。

    张家腊月回京,已经有两个月了,他们没给贾府送信,贾府也没主动兜揽,今日张家女眷忽然上门作甚呢?

    蓦地,贾母想起一事儿,张氏的冥寿快到了,难道是要求贾府替张氏做道场?

    贾母把前前后后想了一遍,贾府除了处理张氏这事儿,余者葬礼、排场,无不是按照正经的侯夫人办理,张家应该无可挑剔。

    但是,凤姐替他描补,他也只有顺着凤姐之话:“老太太您上了春秋,不舒服怎么能够硬抗呢?还是请太医吧!”

    贾母头晕眼花,看不清楚贾琏的神情,但是。贾琏的话却听清楚了,或许是她心怀鬼胎吧,她觉得贾琏的话有些敷衍,言不由衷。

    如今却不是计较的时候,贾赦是她亲生儿子,也就那样,所以,她对贾琏也没有奢求。

    不过,这时见了贾琏,贾母心头一动。

    这七天,她实在受够了。

    如今哪怕是对贾母笑一笑,他都觉得对不起母亲!

    如今凤姐替他描补,他也不能不就坡下驴:“老太太您上了春秋,不舒服怎么能够硬抗呢?还是请太医吧!”

    贾母言道:“正好我也有事吩咐你们。琏儿,你舅舅家回京了,说是要替你母亲做道场,你这个亲生儿子也该去尽尽孝心,去跪经吧。”

    贾琏有些发愣,他日日在张家跪经,今日贾母却这般吩咐?

    张家七日前就来了,贾母今日才吩咐,贾母觉得很奇怪。难道是整整思考了七日,这才想通了?

    无论如何,贾母有这句话,贾琏还是道谢应了。

    贾母这时转头看向凤姐:“往年都是琏儿替你婆婆跪经,今年你也去吧。你婆婆是难产而去,只怕要做个血河道场才成。你去柜上领五百银子,就说记在我账上,好好替你婆婆做一场法事。就在家庙让张道爷主持,他是你祖父的替身,你去了也不会冲撞,告诉你婆婆,她有孙子了,让你婆婆安心!”

    贾母说话间暗暗咬牙,这个死鬼张氏,死了那些年,如今却来入梦惊吓她,难道也知道她娘家起复了?做鬼也昂首挺胸了?

    贾母期初是不怕的,做人她都不怕,怕鬼作甚?

    可是,这几日张氏夜夜吵嚷,她实在顶不住了,若不低头,只怕会被张氏的鬼魂闹得老命不保。

    贾母也曾经想过要请人做法镇压张氏的鬼魂,却是这事儿不敢说出口。但凡被鬼魂纠缠必定有冤孽。她丢得起脸,元丫头丢不起,元春可是命定的贵人,不能叫张家人毁了她的前程!

    贾琏凤姐夫妻们出了荣庆堂,面面相觑。凤姐想要说话,却被贾琏搀扶着走了:“回去再说吧!”

    一时到家,贾琏却又沉默了。

    凤姐不敢追问张家的事情,只能提起法事:“今日已经二十七了,元春明日入宫。我原准备明日去跟祖母请辞,去给婆婆上香跪经,不料祖母先开口,倒是正好。只可惜,我这些日子偷偷准备的东西,都送去皇觉寺,了悟大师答应亲自替母亲念经超度,如今怎么办?”

    贾琏闻言心头一动:“皇觉寺了悟大师?”

    皇觉寺是皇家寺院,主持了悟更是得到高僧。皇亲宗室一场法事也要千金。且那了悟高僧春秋已高,多半时间都在打坐修炼,等闲之人见不着。

    凤姐却请了了悟替母亲超度,贾琏神识惊喜:“了悟大师可是不好请呢?花费不少银子吧?”

    贾琏凤姐每个月只有五两银子。他母亲出身清贵人家,贾府下聘的银子早被贾赦花费了。嫁妆中最值钱的是一个二百亩的良田庄子,就在昌平。

    如今被王氏统一掌管掌管,每年租息都给了贾赦,说是替他攒着,多少年了,他也没看见银子。以至于他想给母亲做道场却囊中羞涩。

    凤姐嗔怪道:“二爷这话实在外道,婆婆可是相公的生身之母,我的亲婆婆,孩儿的嫡亲祖母。”

    贾琏问听这话甚是动容,一下子抓住凤姐的手:“凤哥儿,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与孩子,我必定会让你过上体面风光的日子。”

    贾琏说这话乃是张家告诉了他,贾母马上会替两房分家,二房会滕出荣禧堂。大房将会重新掌握荣府的权柄。

    并且,贾母承诺会把中馈交给凤姐管理,今后不会再插手。

    张家的外婆说话的时候,嘴角颤抖的说不下去。

    祖母杀母,奇耻大辱却不能报仇,至少他不能明着报仇。

    贾琏只觉得心头忍着一口老血。

    虽然不能把祖母怎么样,但是,想让他再跟从前一样对贾母言听计从是不可能了。母亲的仇虽然不能报,但是,张家舅舅答应了会推荐贾琏去礼部做书吏,慢慢往上爬。

    他今后会致力打击二房,把二房所有人踩在脚下。

    他要让祖母悔不当初。

    凤姐又道:“咱们准备的跟祖母所言有所差异,家庙对冉也在城外,可是与皇觉寺却是隔着几十里路呢!”

    贾琏沉声道:“祖母既然说了要做血河道场,那就做吧。”

    凤姐道:“做血河道场必须要嫡亲血脉在场主持,我做媳妇的不能代替。二爷又如何去张家跪经呢?祖母这话也是前后矛盾。”

    贾琏离开了贾母,心肠也蓦地硬了,想着贾母的自做聪明,蓦地冷笑:“祖母主持中馈几十年,岂能如此错乱?不过是故意这般安排,阻止我去张家,她怕我见张家爱人,怕我跟张家和解!”

    凤姐故作惊讶:“祖母为何这般呢?既然无心就不要说嘛,左不过已经十几年不联系了,何必这般?”

    贾琏面色铁青:“没事,咱们去家庙,张家听说咱们做血河道场,难道不能去上柱香嘛?”

    凤姐喜道:“这般说来,我们就可以跟外祖母见面了?”

    贾琏颔首。

    凤姐惊喜之下又露出愁容:“虽是血脉至亲,毕竟几十年没见过,他们会认我们吗?”

    贾琏看着凤姐一幅小媳妇的可怜模样,笑道:“放心,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且你也不丑!”

    凤姐道:“二爷不送大妹妹?”

    贾琏道:“哼,二婶可瞧不上我,她请了东府的珍大哥,再有你三叔也会照应,何须我!”

    王家摆明了力挺元春,凤姐也不好说什么。

    日傍晚,王家的消息也到了,果然王子腾会亲自护送元春去内务府报道。凤姐的奶兄也送来了凤姐母亲的消息,王家已经知道张家跟贾母有一场官司,具体什么却是一无所知,基于此,王子腾决定按照之前的谋划,让元春入选。

    凤姐这里正要吩咐平儿早些歇息,既然贾母已经准备妥协,她准备命三鬼停止入梦,观看几日再说。免得把贾母逼得紧了,塔罗偌大年纪一个顶不住去了,这就是凤姐的罪过了,大家都没有好处。

    平儿这里正伺候凤姐泡脚,虽然已经暮春,天气还是有些寒冷。

    忽听外面有人通报,说是大姑娘来了。

    凤姐不由纳闷,元春如今志得意满,自从凤姐卧病,她已经大半个月不曾看见元春了。

    凤姐也能理解,必定选秀关系到元春的前程。或者元春前来辞别也是道理,必定凤姐与她交情不同,既是姑嫂又是表姐妹。

    小选不必大选,大选选中之后还能回家几日,等待朝廷的诰封,小选就是挑选宫女,就跟大户人家挑选丫头通房丫头一样,无需仪式,选上了直接就分派到各宫中干活去了,落选了直接回家。

    元春虽然多日没来探病,却是见面就楼主凤姐落泪,第一句话就是:“我舍不得凤姐姐!”

    凤姐顿时心中戚戚,毕竟宫门一入深似海,最短也要十年后才能见面,或许一辈子就天各一方了。

    凤姐之前一点小情绪也就没有了,拉着元春叮嘱:“妹妹这样聪明,进宫之后毕定大有作为。不过,我也有私话叮嘱妹妹,若是事情勉强不能为,妹妹需要先顾着自身安危,前程固然重要,没有姓名重要。”

    元春进宫博前程,是贾府与王家共同的愿望。

    不同的是,如今,凤姐的心态变了。

    凤姐的记忆仍然在,姑嫂们情分也依然在。

    元春的姿态放得很低,她比王氏清醒,她知道凤姐才是荣府真正的女主人。

    元春清醒,凤姐精明,两个聪明女人相谈甚欢。

    临别,凤姐拿出来三千银子赠送,权当是元春出嫁了,她这个隔房嫂子添妆了。

    当然,这个数目也只仅对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出嫁,她最多一千两。不为别的,只因为元春跟她一样有王家的血脉。

    身为女人,凤姐也希望元春能够过得顺心,虽然王家贾府都希望元春能够产子封妃。

    凤姐却知道,这事儿很不容易。

    贾府的男人的能力摆着呢,一个对女婿没有帮助的娘家,女婿可不会待见。无能人家的女儿,再是漂亮,对于男人也没有吸引力,定夺一时新鲜罢了。

    既然贾母已经出钱替张氏做道场,凤姐也要做出反应。这日傍晚,凤姐依然没有号令百鬼,只是传令三鬼,停止骚扰贾母。

    回头却说元春,她离开了凤姐这里,回了荣禧堂,贾母王氏都等着她。

    元春将三千银子交给王氏替她入册,其实就是正大光明的告诉贾母与王氏,凤姐给她的人情。

    王氏却嫌弃少了不满意,撇嘴道:“凤姐越发小家子气!”

    贾母心里虽偏向二房,却是有些瞧不起王氏,自己女儿跑关系,全部靠着公中开销,她一两银子也不出,倒是勒逼着侄儿媳妇贴钱,还有脸抱怨,贾母哼了一声:“年前年后的事情多,前前后后,凤哥儿填补两万嫁妆进去,活钱不凑手也是有的。”

    王氏闻言面上一红:“这个,儿媳也知道,春季租息出来自然给她填补。”

    王氏说的如此理所当然,贾母心中有些腻味,春季的租子是你王家的不成?她反手握住元春,仔细叮嘱,想着这一去宫门深深难以再见,祖孙们搂着好一顿哭。

    贾母十分大方,足足给了元春一万银子:“你是嫡长女,这些钱原本你出嫁的时候再给你添妆,如今你进宫,不能办嫁妆,这些权当是你的嫁妆了。”

    元春忙着推拒:“这些年您贴补我许多的东西,这些银子您留着防身。”

    贾母笑道:“祖母养了两个儿子呢,谁还敢不给我饭吃?”

    元春这才收了。

    元春这晚留在荣庆堂陪伴贾母。王氏大失所望,抹着眼泪家去了。

    这日夜半,贾母原本有些担忧张氏再来惊扰,结果却是一夜好眠。

    翌日,贾母含泪送走了元春。心中却是亦喜亦忧,她不知道鬼魂不来是因为元春的缘故,还是因为她答应替张氏做血河道场的缘故。

    旬日贾母害怕天黑,今日却是盼望这天儿早些黑下来。

    这日夜半,贾母又是一夜好梦。

    翌日,贾母呆坐榻前,果然是张氏鬼魂作怪!

    最终,贾母愤愤的骂了一句:“可恶的东西,这么多年竟然还要回来作怪!”

    这一刻,贾母终于下定了决心,分家!

    只要元春飞上枝头,二房飞黄腾达还远吗?

    至于打点费用,她会多分给二房一些钱财,四大家族也会供奉,她还有积蓄,替元春打点也足够。

    只是想到心爱的儿孙要远离吃苦,贾母心头就堵得慌!

    三桂道:“我们这些天正跟二太太玩呢……”

    凤姐道:“有你们报仇的机会,把老太太拿下再说,自有你们的好处,你们不想下辈子再做下人吧?”

    这日三更时分,传说中鬼魂出没之时,贾母梦魇了,她看见张氏苍白着一张脸,穿着死前的衣衫,手里抱着一个孩儿,目中流着血泪,朝她索命:“虎毒不食子,老毒妇,你还我母子性命!”

    贾母惊吓而醒,忙着跪拜观音。随后,闹了一个时辰再次入睡,刚入睡又遇鬼魂。

    贾母这次根本无法入睡,睁着眼睛熬到天明。

    白日间方才胡乱睡了。

    晚半晌,她整个人都不好了。总觉得屋里鬼影曈曈,不敢入睡。

    三更时分,贾母再次被张氏的鬼魂吓醒了。

    之后,贾母抱着观音佛像。

    这尊佛像高僧开过光,她以为这次鬼魂不敢近身了。

    结果,张氏自然入梦。

    如此三日,贾母终于顶不住了。

    这一日,正是二月二十八。贾母的荣庆堂忽然打开了,鸳鸯哭着来求贾琏凤姐,说是贾母病重。

    贾琏这几日其实日日不着家,每每夜半回家,凌晨而去。

    凤姐知道,他去张家跪经去了,也不戳破。

    不料这日他刚要去给母亲跪经,就听鸳鸯前来哭诉。

    贾琏拧眉:“府里的令牌不是二太太掌握吗,叫她发令牌给赖大不就成了?”

    鸳鸯道:“赖大也有好些日子不来府里了,说是赖嬷嬷病了要伺疾,二太太也病了,说是浑身疼痛,太医也查不出病症。”

    凤姐没想到三桂对付贾母的时候,还在忙里偷闲收拾王氏。

    这一迟疑,鸳鸯顿生误会:“二奶奶,老太太平日最疼爱的就是您了,您可不能不管老太太啊。”

    凤姐请了鸳鸯就坐,又遣散了丫头,这才询问鸳鸯:“姐姐确认,老太太答应了要请太医吗?”

    鸳鸯闻言顿时语塞,的确是她自作主张,老太太确实拒绝请太医。

    凤姐一看鸳鸯的神情,顿时明白关隘:“姐姐心疼老太太,我们也心疼,这么大的岁数跟张家起了冲突。可是,姐姐想过没有,老太太为什么不愿意让外人知道,甚至连儿子孙子也要隐瞒?这说明老太太有难言之隐,不宜让人知晓。或者,老太太自有主张,必定老天太一生经历过大风大浪,不是我们可以比拟。我们一旦胡乱插手,会不会打乱老太太的部署,让老太太陷入被动?”

    鸳鸯这些年来一心扑在老太太身上,已经把老太太当成亲人了。

    如今老太太筋疲力竭,形容憔悴,她实在担心的很:“这可怎么好呢,难道不管老太太了吗?”

    贾琏有些烦躁:“不是我们不管,是老太太不许我们管……”

    凤姐怕贾琏露出端倪,忙着插话:“不如我们去看看老太太,问问清楚,就是不知鸳鸯姐姐敢不敢替我们带路?”

    鸳鸯闻言忙着一抹眼泪:“这有什么不敢,只要老太太能好,就是受责罚我也认了。”

    贾琏有些纠结,凤姐暗暗一拉他的衣襟:“鸳鸯姐姐哭得这样伤心,拼着受责罚,咱们就违拗老太太一回。”

    鸳鸯闻言十分感激,她那样求二太太,二太太只是推脱不肯来,姑娘们又去了梨香院,教养嬷嬷严厉的很,说什么要模拟选秀,府里只许送吃喝,四位姑娘吃喝都在梨香院。

    鸳鸯又不敢去东院,只好来求凤姐。

    却说鸳鸯心急如焚,三人几乎一路小跑到了荣庆堂。

    贾琏一路沉脸不悦。

    凤姐再次提醒他:“二爷跟着老祖宗长大,老祖宗生病,二爷纵然担心,也要露出个笑脸,免得老太太误会。”

    贾琏只得勉强笑了笑。

    再见贾母,凤姐吓到了。

    贾母面色不复往日红润,憔悴不堪,甚是可怜。

    凤姐心中有些不忍。

    但是,想着婆婆无辜枉死,贾母抬举二房夺权贪财。

    如今为了二房跟张家抗衡,自己作践身子,又觉得贾母自作自受!

    这一想,凤姐心里一份愧疚就烟消云散了。

    贾母本来躺在贵妃椅上假寐,听到脚步声睁眼,瞧见贾琏凤姐两个,却是半句话没有,又闭上了眼睛。

    凤姐忙着上前关心:“老太太,您这是哪里不舒服?咱们还是请太医吧?”

    果然,一如凤姐猜测,贾母眼里火星直冒:“难道我老了,说的话在这府里也不做数了,没人听了?”

    凤姐也不多说,忙着请罪:“老太太息怒……”

    这时鸳鸯抢着言道:“老太太,不怪二爷二奶奶,是奴婢担心老太太。去求了二爷二奶奶……”

    贾母闻言这才平复些许,挥手道:“我这几日夜里睡不眠,有些心烦气躁,不是对你们,我没事儿,睡一觉就好了,无须惊动请太医!”

    贾母说话间看了贾琏一眼。

    凤姐忙着将贾琏让上前:“老太太,二爷很担心您,一路上心里难受都不说话。”

    贾琏看着这个慈眉善目的杀母凶手,心里堵得慌。一个是他嫡亲祖母,一个是他生身母亲。

    贾琏难以取舍,有些无所适从。

    这些年贾母很慈爱,对他关怀备至。

    若是别人,他毫不犹如去拼命报仇,偏偏这个人却是他嫡亲祖母。

    叫他如何下得手?

    这晚暮色四合,凤姐这一天都没好生修炼,故而心绪不宁,不准备超度鬼魂,却是发令招来三桂训话:“你们可曾见过我婆婆张氏老夫人?”

    三桂颔首:“见过!”

    凤姐道:“这就好,从今日起,你们夜夜三更去入梦,惊扰老太太,扮作我婆婆朝她索命,记住了,惊醒之后,你们就隐形,一旦睡熟,你们就入梦惊吓索命,鸡鸣收兵。”

    三桂道:“我们这些天正跟二太太玩呢……”

    凤姐道:“有你们报仇的机会,把老太太拿下再说,自有你们的好处,你们不想下辈子再做下人吧?”

    这日三更时分,传说中鬼魂出没之时,贾母梦魇了,她看见张氏苍白着一张脸,穿着死前的衣衫,手里抱着一个孩儿,目中流着血泪,朝她索命:“虎毒不食子,老毒妇,你还我母子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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