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117.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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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醉仙楼聚过后,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 安芝先前累了几天,趴倒在床上就不愿意再起来,宝珠与春竹合力给她脱了衣裳,等端了水进来时, 安芝已经卷着被子睡着了。

    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回,宝珠熟练地很, 拧干了布巾给她擦了身体,换上新的里衬,最后给她掖上被子, 到外头烧了一壶水后摆到屋内,晚上在醉仙楼小姐吃的多, 夜里怕是会讨水喝。

    这一觉安芝睡的舒坦,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正洗漱呢,商行那边李管家匆匆过来禀报,说有要事。

    安芝到了前厅,李管家将一封信交给她,他们与锦州那边谈的一笔生意, 那边忽然反悔作罢, 说不要货了。

    “这些瓷器从登州那边运过来,就是为了锦州那笔生意,如今他们不要了, 在这儿就难卖出去了。”

    安芝看了下信上的内容, 大意是那边考虑到如今的瓷器生意不好做, 这笔买卖作罢,早前付的三成定金就当是他们违约在先的赔偿。

    “当初他们下了多少定金?”

    “六百两。”

    安芝想了会儿:“咱们这一趟去登州进了几家的瓷器单子?”

    “三家,还有一家已经出货了。”

    “派人快马加鞭过去拦下来,让他们在原地等消息,不用继续送。”安芝将信交给李管家,“先去商行。”

    到了商行后,安芝调出了去登州一行所有的货单子,瓷器,皮子,还有不少木材,其中一部分已经出货,还有些留在库房中,要按约定时间发出去。

    “大小姐,叫他们中途等着,难道这家也要反悔?”李管家看安芝抽出来的货单,数了数有十张,心一下提起来了。

    “这两家是锦州那家介绍的,等等看,说不定这两家也会派人来信说取消单子。”金陵城中有专门做瓷器生意的,所以安芝这边商行内,瓷器只是兼带,并不压货,有客人需要才会在出行时按着货单上的数目去买。

    如今一压就是三家货,先不说价格高低的问题,能不能及时出手还是个难题,六百两的定金当赔偿哪里够呢,出不去手就是亏。

    李管家更担心的事安芝拿出来的其余那些单子:“大小姐,那这些?”

    安芝沉声:“有事要来了。”

    不出安芝所料,半个月内,商行里接二连三又接到了好几封退货信,其中还有两家都已经到货了,还将东西原封不动送回来,做生意除了那一纸契约外,讲的还是诚心,没错东西不满意是能不收,可要是无端如此,就是在败坏自己的名声。

    安芝及早有了预防,但损失还是不能避免,三家的瓷器是压货了,那些木料倒是容易出手,价低一些最多不赚银子,还有两家的皮子。

    “小姐,这都有七家了。”李管家在商行内做了这么多年,哪能不清楚这操作的背后缘由,“这是谁家在背后使绊子。”

    安芝翻了翻信件,七家,比她预想的十家好一些:“罗家应该是允诺了不错的条件,我看赵家前几日挺忙,送出去的都是瓷器。”至于那皮子,杨城做的就是皮子买卖,邵家以往有做这生意,想许这点好处太容易了。

    李管家道:“大小姐,他们就不怕今后没人和他们做买卖。”自己名声坏了以后谁肯接他们的货单。

    “人往高处走。”安芝在账簿上一笔笔勾下来,“罗家想对我们动手不是一天两天,沈家那边应该动静比我们更大,我要的东西可准备妥了?”

    “都备妥了,小姐是要过去?”

    “洗三那日没赶上,去的晚了要挨师叔的骂。”

    李管家还是头疼:“那这些可怎么办,罗家要再这样,去岭西这趟怕是不好办。”就算是到最后压着的东西都能卖出去,也是足够糟心的,但这还算好,坏的是直接将客人都截走了,空船来去可就连赚的机会都没了。

    “李叔,罗家又没有通天的本事,他要舍得多花钱抢客人,我也不介意,他能截我十次,还能截我一百次?安南那些东西他也得能找得到才行,那些客人也不是瞎子,好坏他能分不出?”安芝是真不介意罗家出这一步棋,或者是邵清侬指使罗家走这一步棋,她计安芝也不是靠出船做买卖的,商行如今走到现在,两年内站起来的快,靠的是东西好,稀罕,“父亲说过的,钻研这些不如想着如何寻到好东西,总动歪心思,您看他能好么?”

    李管家被她这语气给逗的哭笑不得:“大小姐您想得开。”

    “他罗家最近不是做了好几笔沉木生意。”安芝笑道,“他挖我们墙角,我们就去给他们的地基松松土。”

    李管家身后带着的小管事笑出了声,李管家瞪了他一眼,他连忙噤声,安芝将簿子锁回柜子:“我去一趟顾家,这几日要还没有退货单的信,登州那趟基本就结束了。”

    安芝走出铺子上了马车后,脸上的笑意才渐渐褪去,邵清侬的手段不止如此,但就是现在罗家摆出来的手段太低劣,她才更担心,也许是因为她这边商行生意不大,能影响的也小,那对沈家,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到了顾府后,进师叔的屋前安芝深吸了一口气,才推开门,躺在床上的卿竹看到她:“丫头。”

    安芝走进去,看她是一个人,身边只有个伺候的丫鬟:“孩子呢?”

    卿竹没好气:“你是来看师叔的还是来看孩子的。

    “自然是看孩子的了。”安芝笑嘻嘻道,“您还和自己儿子吃醋呢。”

    那边奶妈子带了孩子出来,醒着的,递到安芝怀里,她抱的很生疏,这小小一团,只能放在自己手里了。

    他蹬了下腿,安芝不敢动了。

    卿竹看乐道:“你也有今天。”

    安芝为难:“这太小了。”她怕把他摔着,太用力弄疼了他怎么办,“长得像顾大人呢。”

    提到顾从籍,卿竹没好气:“都说像他。”

    安芝笑了,抱适应后轻轻摸了摸小家伙的脸颊:“哎师叔,他在看我呢,眼睛可真大,与顾少爷也像,将来一定是个俊俏的。”

    卿竹看着孩子,眼神温和了些:“他可比清禾会讨糖,生的时候就不容易。”

    按理来说,二胎总是比头胎难的,但她当年怀清禾的时候,吃的也不好,孩子小,生的很快,倒是这个,不知是不是这原因,补的也大了些,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生下来时哭的声音嘹亮,吃起奶来也是拼了命的,所以个头长的尤其快。

    “清禾可说什么没?”安芝将孩子交给奶妈子,“明年他应该要考试了。”

    “他喜欢的很,说再多要几个弟弟妹妹都好,家里热闹。”卿竹对长子有愧疚,在顾府的这段时间都是加倍的疼爱,长子又是个懂事的,“丫头,师叔不是个好母亲。”

    “师叔,当初那件事,不应该用好坏来说的。”安芝见她情绪有变动,转了个话题,“师叔,那您恐怕是走不了了。”

    卿竹半天酝酿出的情绪顷刻消散,对上安芝无辜的目光,她气道:“死丫头!”她现在是动不了,要不然非给她点颜色瞧瞧。

    安芝笑着,可不就仗着她现在动不了才说的。

    卿竹看她这模样,跟着失笑:“得,之前听他提起过你们去宣城的事,你那小叔怎么一回事。”

    安芝神情微黯,将事情大略提了下,卿竹靠着的身体坐了起来,随后又缓缓靠下去:“当初在你商行里养病时,我就觉得他有功夫底子,那样的海难都能活下来,如今你说起来,他的身手比我当初想的还要好。”只是卿竹也没想到事情会是那样一个走向。

    “丫头,你心里不好受罢。”

    安芝点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总要有个结果,我现在只想把事情查清楚,我不信父亲和祖父会为了自己性命害别人。”

    卿竹看了她一会儿:“但若是真的呢。”

    安芝神情微怔,随即坚定:“师叔,祖父勤恳了一辈子,与人做生意都不会占便宜,他是宁肯自己吃亏都不会让别人折损的人,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所以就算是祖父和父亲没有害人,意外导致邵家人出事,以他们的为人,回来后也不可能毫无作为,祖父就是病的起不来也会叫人抬着去邵家赔礼道歉。

    卿竹伸手轻轻抚了下她的头发:“我们知知一直都很明白。”

    安芝一本正经道:“师叔你是不是胖了?”

    挥过来一掌,安芝灵巧躲过了,她忙起身往外走:“哎师叔铺子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卿竹气笑:“总有你逃不过的时候。”

    这会儿安芝早没人影了。

    ……

    出了顾府,傍晚的天,无风时闷热的很,安芝去了一趟梳斋,又去看过权叔的女儿,回到傅园时天已经暗了,老远的,傅园门外停着一辆马车,傅亨站在马车边上,等了有一会。

    安芝下了马车,傅亨迎上来:“安芝,刚去过商行,说你回家了,我就来这儿等。”

    是傅家人,也是巡使大人,安芝还得与官家做买卖,也不能真把人拒之门外冷脸对着:“傅大人,不如我们去茶楼坐会儿,家里的话多有不便,传出去对您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现在又不是公办的时辰,再者,之前你那种子的事,我还得向你讨教。”傅亨有意到这里来,哪肯去茶楼坐。

    看来是非进不可了,安芝示意门口的仆人开门,傅亨跟了进去,打量着四周,园子小归小,倒是别致。

    安芝将傅亨请到了园子内,布了茶,傅亨又打量不远处的池塘:“这池荷花不错。”

    那池塘就是之前邵清侬的院子,挖空后如今荷花养的特别好,过几月还能挖藕吃。

    安芝给他倒了茶:“我之前只送去了两样种子,不知傅大人说的是哪一样?”

    “那种子已经试了两回了,现在丘庄那边种着,我来是为了另外一桩事,听说你商行内的绣线很不错,京城中有家大玲珑坊,专做贡品绣件,他们在找好的绣线,我推举了你这儿的。”

    大玲珑坊的名号安芝自然清楚,专做贡品的,皇商也不是谁都做的上,与皇商做买卖,说起来都好听。

    “商行里每年进的绣线都是提前订完的,物以稀为贵,多的我恐怕无力提供。”安芝婉拒了他的好意,“傅大人,您不必为我寻这些,我不会要的。”

    傅亨脸上的笑意微滞,不要啊,那怎么办:“那你,何时想去京城走走?你还没去过罢?”

    安芝看了他一会儿:“傅大人,傅家那边,我是不会认回去的,过去的事谁对谁错,谁有苦衷不是我一个小辈能评断的,但是我娘当初既然没提起傅家,她的意思也就是不想让我知道,您可明白我的意思?”

    “你既然说那是过去的事,你不能评定谁对谁错,傅家与你有血缘关系,这也是不能否认的,祖母年事已高,她心里念着姑母其实许多年了,她要强了一辈子,你娘的性子与她其实一样,母女俩谁都拧着。”

    “你娘不让你知晓,未必心里不想着傅家,她是在傅家蜜罐子里养大的,不曾受过任何苛待,我也不求着你与我们多亲近,只是人在世上就这一遭,我想认你这个妹妹,也只想好好待你。”傅亨难得的认真,“我知道你不想认回来,也不想受傅家的恩惠,你与你娘一样,但于我而言,关心你,想为妹妹做点什么的心,也是断不了的。”

    傅亨没错,当年的事发生时他都还没出生,所以安芝无法冷脸对他,他身在金陵,只要他想,他能尽力帮她,对她好,今天她不接受,明日还有别的,他总能想出事情来。

    她可以不认他,但这样继续下去,怕是全金陵都要知道她有个巡使大人的哥哥,还有个大学士的外祖家。

    安静了会儿后,安芝起身要送客:“天色不早,傅大人,我送您出去。”

    口气没有很差,比在宣城好很多。

    有进展啊。

    傅亨心里偷乐,谨记二哥的话,点到为止,不能继续多说了,于是他起身:“好,绣线的事既然提供不了就罢了。”

    安芝点点头,将他送到了外面,目送了他上马车离开,又让宝珠备车,她得再去一趟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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