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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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灵窍,还是仙骨作用,连赐意外成了巫,还是全系那种。

    就像他看不到江鸽子的游戏世界一般,江鸽子也看不到巫的世界。

    从连赐的叙述当中,他了解到,盖尔人除了影子,还有一口气,一口只有巫能看到的气。

    巫这个产物,不论是在地球或盖尔,他出现时间都很早,其形成过程很简单,那时候的部落需要凝聚,皇权需要神授,人与上天需要沟通,子民心灵需要抚慰……

    巫便应运而生,为人类服务。

    盖尔巫支脉繁多,像是主管赐福的祝巫,自称可以沟通鬼神的古巫,可看破命运的衡巫,还有最没办法形容的莲巫等等之类……

    将时光倒退一千年,整个东大陆,那就是巫的天下。

    可现代社会,皇室都悄悄放下架子,开始干实业,弄点琐碎银两花用了。

    你个当猪养着,上供盘的群体,就更没有市场了。

    一个只能对独立个体行祝福巫能做什么呢?一个只可以预测局部天气的巫能做什么呢?一个只可占寿数的巫能做什么呢?

    恩,在地球可以摆摊天桥,庙口卜卦,算命混饭去。

    可这里是盖尔。

    在盖尔巫就是神的话语者。

    对他们的尊重畏惧,早就沁入盖尔人的DNA,可是,又由于巫生活奢侈,一个巫背后就是一个庞大的血脉体系。

    这里不是单纯养一个巫系,是几百口子,甚至上千口子人,不劳动,不生产的白吃白喝,浪费社会资源。

    过去皇权威严还好说。

    如今什么时代了,纳税人说翻脸就翻脸,民众意见还是很大的。

    最可怜的就是莲巫,比起其它可以在各种节日,靠着祈祷,摆阵,献歌混饭吃的巫,莲巫更加没有市场。

    莲巫甚至是危险的。

    难不成,送莲巫出去选天下新主么?

    引发世界大战?

    不用旁人,对门两只段太太敢搭伴,下一吨耗子药反复毒死你。

    人家一大堆孙儿男女,送哪个上战场,这也不合适。

    谁喜欢战争呢?

    其实,江鸽子觉着,人道就是天道。

    天道不需要巫,巫也就奇妙的开始减少了。

    还是头年的事情吧,有个电视专访节目里是这样说的,如今全世界巫的数量,合计不足百数,而其中最年轻的巫已经三十八岁。

    这也意味着,没有了天道的巫,已经该消失了。

    三十八年没有新巫的出生,这便有了假巫的存在。

    然后,既然稀少,你就是熊猫了。

    本来不招人待见的巫,忽又有了象征意义市场,成了百搭的吉祥物。

    总之哪儿都有他们。

    就像连赐的堂哥,他就常在电视,报纸,杂志里见他,人家还挺忙的。

    轮班一般,今年年尾坐在魏国皇帝下首,明年会出现在楚国年尾大联欢晚会上,后年举着火把满头大汗的给运动健儿打气加油……

    用江鸽子的话来说,就差关笼子里卖门票了,你想这样活着么?

    连赐不想,就再也不提这事儿了。

    人是容易被环境影响的。

    连赐生在巫系世界,以前就觉着,成为巫是最伟大的人生成就。

    当他远离,巫也就成了没那么重要的玩意儿。

    比起成为巫,连赐更加想要个正当的职业,最好是可以赚大钱养家那种。

    看着江鸽子十文八文的在经营牛肉干买卖,他觉着这就是他无能的罪过,人家已经把最好的给了你,你却什么都不能给人家。

    这夜!

    “我以前其实挺羡慕我堂哥的。”

    连赐坐在自己的新木塌上,边看电视,边啃鸡爪,边感叹:“我们这一代里,他是唯一的巫了,我爷爷见他都得提前递条子,还未必能见到呢!”

    如今,他又有了一套素朴的老家具,这套也齐全,只是没啥雕花装饰。

    唯一稀罕的就是,这套家具没用钉子,全套都是用榫卯连接而成的。

    而它的出处,来自游戏边城酸秀才家。

    酸秀才是教初级机关术的。

    至于那套奢华的维女王的家私,江鸽子觉着,这辈子都不预备给第二个看了。

    那玩意儿太可怕,他这个小细杆子身子骨,承受不来呀!

    看着乱吐骨头的江鸽子,连赐便十分忍耐,万种包容的取出一张旧报纸铺开,把鸡骨头扫进去,又把报纸送到江鸽子腿边儿。

    江鸽子低头:“呸!”

    老款的黑白电视还算画面清晰,就是小了些,才九寸。

    就这,还是邻居搬家,暂时寄放的。

    习惯的网络社会的江鸽子,看这样的电视愁苦,他家也就没有什么电子产品。

    吐出鸡骨头,江鸽子扭脸看电视上五月天裹着大礼袍,手持金属桂枝祭杖,身披“国考大吉”条幅的老头巫说:“现在呢?”

    连赐表情相当微妙,好半天儿,他才用一种难以启齿,比较郁闷的语调说:“怪可怜的,他们这样的都艰难,一大家子要养呢!不过他不是衡巫,就……是个假巫。”

    江鸽子又看看他,再看看电视里的小老头。

    将角色调换想了一下之后,他便抿嘴笑了。

    “你以后也可以的,你如今还真……厉害,隔着电线都能辨别真假了。”

    连赐哭笑不得:“您是不是对巫有什么误会,这人我认识,我们家跟他家,以前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他家早就没有巫了,一百多年前就断了巫气了。”

    江鸽子又吐出一段骨头,指着小老头到:“瞧瞧人家,这阵势,这场面,这体面,站站就有钱儿拿?”

    “恩,不站着不成啊,也没爬下的礼仪。”

    “啧~!”江鸽子扬扬眉毛,俗气的打探了句儿 :“不少赚吧?”

    没办法,小庶民没啥见识,就以钱来论社会地位了。

    连赐递给江鸽子一块热毛巾,一边给他服务一边说:“恩!他家就是弄点碎银子,我大堂哥那样的,跟这个不一样!他是国巫,拿皇室内库的年金,宗室局年金,还有国巫生活补助金,一年能拿两百多万贯呢……”

    江鸽子莫名就想起自己四十文一斤的牛肉干,他心脏顿时就酸了起来。

    距离太远了,这人跟人咋就不一样呢?

    这对比伤害太大了!

    地球还好,这边也太欺负人了。

    连赐没发现他表情一般,看着电视继续说:“巫不置业,他家早就没有年金了,一大家子又丢了老宅,如今就只能靠着祖宗的名气,出出郡府级这样的祭场,这种~算是有大财团赞助的大祭场了,也不是那么好揽事儿的,主要还是要靠关系的……”

    江鸽子好奇:“巫不置业?”

    连赐点点头:“对呀,你不知道么?”

    “我又不是巫,我干嘛要知道,不过,这破地方,规矩多的烦躁。”

    连赐点点头,却说:“到底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的,人心是规矩,法律也是规矩,换个说法罢了,巫有业,便有私心,自古巫不置业……”

    说到这里,他忽笑了:“以后,我赚的钱儿,都给你。”

    江鸽子没当一回事,挺利落的回答:“成!我给你投资,分我一半儿就可以了。”

    说完,他又笑眯眯的用下巴点点电视,用脚踹了一下连赐的腿儿,冲他扬着右边眉毛说:“不少赚吧?”

    连赐失笑,总算知道重点在哪儿了。

    “恩!不少呢,一次祭台……大概是两千贯左右吧,县级那种,好些假巫也接,从几百贯的到几十贯不等的,反正,恩~都就是站在那儿,背背祭文,说点好听的,却也不累。”

    连赐耸下肩膀,表情比较便秘。

    江鸽子不掩羡慕,用调侃的语气说:“瞧瞧!这就是毛色选对的好处了,是个黑白色就招人稀罕,那~你爷爷他们也整这个?”

    连赐愣了一下。

    不!

    当然不!

    他祖父不会,外祖也不会,他们周围一圈儿的亲戚,统统不会。

    可他们也知道,大堂哥总会老的,总会如同那些巫一般,化为碎星,回归天河。

    那家里怎么办?

    上千口子人吃吃喝喝,家常消耗,从哪儿寻活路呢?

    也跟他们一样,成为摆设?

    一大把岁数了,在电视里做这种可笑的表演取悦人?

    也许祖父他们是想改变的吧。

    一群思想天真,历代当猪养着的巫系血脉,如今上蹿下跳的蹦出来想要话语权了,还整出一个启迪党。

    连赐苦笑着说:“我祖父他们……他们不会的,哪怕饿死!尤其是我家,你还记得历史书说的《籍道与莲》么?”

    江鸽子摇头,他没太注意这个。

    连赐却是倒背如流的。

    “昔,籍道过溱池,遇一白衣少年踏莲而至,自称花育天养,心清目明,可窥天道,可观王气,巫立岸前,指着籍道言,此乃天下共主……”

    连赐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是很骄傲的,因为这位少年就是他家先祖莲巫。

    江鸽子本想说一句,反正你们所谓的奇人,跟我们地球也没啥差别,伟大的人,就一概就不能是人生娘养的呗。

    可他看看连赐的脸色,到底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人家挺骄傲,干嘛酸人家啊!

    当然。

    他也没憋多久,俗人一贯嘴贱,几十秒都不到的功夫,他两只眉毛卧蚕一般曲动着说:“喂!所以~你就是植物人的后代了!”。

    “哧!!”

    还能这么形容么?

    连赐哈哈大笑起来,周身充满了愉悦气儿。

    他大笑着拍桌子:“对……也可以这么说……”

    他很高兴呐。

    江鸽子神色莫名,这又一天过去了,这人的五官也越发的细腻光润起来,就若粗陶上釉,美玉起光,他越发的精致好看起来。

    他总是要发出属于他的光芒的,而这老三巷,他家中的八扇门,怕是养不住这样的人。

    这也许就是人家这个世界天道的意志吧,到底他是个外来的呢。

    连赐多么敏感,他立时就察觉出江鸽子情绪不对劲儿,便收了笑声小心翼翼的问:“鸽子?”

    江鸽子抬眼儿看他:“恩?”

    连赐“你~怎么了?”

    怎么了?我有心事儿啊,可我也不想告诉你。

    江鸽子岔开话,又指着电视说:“要是按照你的形容,你家人很注重血脉的,怎么就偏偏容不得你呢?不应该吧!”

    情商低的都这样,言出刀随,刀刀见血。

    连赐听完一笑,倒是真的不在意了。 “嗨!这事儿说来话长,我吧,我出生那会他们对我……对我都挺好的,再说,养我们这样的人也不花几个钱儿……都是宗室局供养,有家庭教师,有育儿专家,那时候他们还是会抱抱我的……”

    这时候,他倒是回忆起来了。

    最初的时候,他被许多人抱过,甚至大堂哥离开家的时候,也抱着他哭过。

    他不想走,全家却兴高采烈的。

    他苦笑着又说:“好像是~周岁那年,我大堂哥成了国巫,被金宫的接走了。我家血脉贵男孙,我祖父就抱着我去院子里跟人炫耀家里男孙多……”

    他看着电视屏幕里,举着十几斤桂枝杖,一脑门汗的小老头:

    “……我祖父那天遇到一位叫姜桂的巫,喏……跟这家一样,也都是衡巫……人对我祖父说,你家不错啊,总算出了个国巫,这事好是好~可这个小的?他没说完,就是对着我摇了一下头,叹了一口气……然后没多久,我祖父因为非法竞选,被判了流放……”

    连赐说这话还没说完,江鸽子却忽就愤怒了!

    他猛的一拍桌子说:“艹!!这老头心肠够黑的,怎么就这样坏呢!大人攀比拌嘴的事儿,一个不到周岁的孩子,他也不怕报应么?”

    连赐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半天儿他终于肩膀颤抖着笑了起来。

    “也许,人家真没说错呢?毕竟那也是个国巫。”

    他小心翼翼的回头打量江鸽子。

    江鸽子却有些心疼了。

    连赐这小子不坏的,是你给一点好,他能还你十分的良善人。

    他拍着连赐的肩膀,顶着一张十八岁的脸,却用十分社会的语调,指着电视上的一行字说:“兄弟,想太多了!就算是真的,你是克别人,又不是克自己?老想着那些有用么?我跟你说,真没用的!”

    他确定的点点头:“看看人家,不比你可怜?老柴门里流放劣民出身,如今却也是帝王席上常客,国宴宾朋首坐,世界大着呢,我要是你,就天南地北转转,不用多走,也许就几步路,你回头看看,那些你在意的,统统也没多大了不得的!”

    连赐抬起头,电视节目已经结束,有行大字儿就挂在屏幕上久久不动弹。

    “兴义盛环球勘探荣誉赞助祭台,祝国考学子荣登桂榜!”

    如今,要说如今这世上最赚钱的职业,不说高智商的,说高风险,高收入的,就数这种勘探公司最赚了。

    那种满世界寻找线索,勘探矿产,寻找宝藏的人,都可以纳入勘探行当。

    而兴义盛这位老东家,就是当初东大陆蜀国流放到自由巷的无国籍劣民。

    世界排名第三,闻名遐迩的北丹磐矿,就是人家带人勘探出来的。

    没错儿!如今人家发财了,又踏踏实实的经营了几十年一变身,现今人家是大财阀总裁,世界船王,大冒险家,正满世界刷各国帝王国宴呢。

    江鸽子歪着脑袋蛊惑:“甭信那些命中注定的胡话,这世上总有你我没办法左右的,就像选个好娘胎,像是我做杆子你做巫这些事儿,咱支配不了以前的,可以后的总该咱说了算吧?

    这~理想总是要有的,不试试谁知道结果是怎么样,你看看你,如今也是一表人才,满大街的老头老太太就没有不喜欢你的……我要是你啊,我也去混个大冒险家的名声,世界那么大呢,到处走走,看看,只当没白活了这辈子,对吧?”

    连赐点点头,却没说什么。

    关了电视。

    两人各自回到房间。

    江鸽子早早进了游戏溜达去了。

    可连赐却站在几柜书面前,眼睛来回寻找起来。

    鸽子似乎是很在意钱的。

    鸽子希望他出去走走。

    鸽子希望他能有一份职业。

    那么,他必须也在意起来,总是这样被鸽子养着,心里到底是过意不去的,那么,什么才是适合自己的职业呢?

    连赐的大脑飞速的算计着。

    若命中注定的一般,他的眼睛忽就停在《法尔加诺大帝》这本书上。

    一夜过去。

    一大早儿,牛角街的黄伯伯带着呼啦啦一群人来找江鸽子。

    在江鸽子眼里,牛角街巷的黄伯伯是活久见的圣光爷爷。

    每次见到这位爷孤独行走,江鸽子就觉着,那真是委屈了这个老头了。

    按照他的想法,这老头应该赤足,剃头,头顶三重光圈,背后要生足六对翅膀,他不走路,飞翔升仙范儿才是他的命运正途。

    他也不用说话,此一生他就说四个字儿,就足够了!

    “圣光普照!!!!!!”

    黄伯伯提着酒罐儿走在队伍前方,一脸的容忍与为难。

    身后那更是伤的伤,哭的哭,背着,抱着,最轻鼻青脸肿,严重点儿的胳膊打着吊带,断了腿儿被家里的长辈背着。

    这三大家子老少爷们,半月以来已经受够了足够的苦与罪。

    大大小小的祸事,已经折磨的人心稀碎的缝补不起来了。

    黄伯伯一边走,一边叹气儿。

    他不知道自己这张长辈的老脸,到底能卖几次?

    当年泉大混混家的那件事,他这张脸已经卖了一次了。

    如今又要来卖脸,却不知道人家给不给这个脸。

    可给不给的,还能让谁来?

    何况这里还有血亲的事儿。

    黄伯伯本名叫一开,据说是当年他爹正赌博呢,摇骰子一开,出个豹子通杀,黄一开正好落草。

    所以他叫一开。

    黄伯伯一生厌恶这个名字,他觉着哪怕叫个豹子都比一开强。

    可他偏偏就叫个一开。

    黄伯伯出生之后,他爹的赌运就再也没好过,豹子六个六别想了,那是赌啥都输。

    后来,也不知道那老头咋想的,就把自己的儿子卖给了牛角街恒泽当铺,做了卖身徒。

    后来内战打起来了,最后一代外姓王被驱逐出境,这才废除了学徒卖身制度。

    转眼四十年过去,恒泽当铺变成了如今的恒泽鉴定中心,恒泽艺廊,兼当铺。

    而黄伯伯是这条街,最后一代的老行当人,也成了官方承认的古董鉴定专家,民间工艺美术大师,书法家……

    少年受苦,中年努力,他头衔多,在老三街算是要面子有面子,要担当有担当的上等人物。

    可……面子这玩意儿,也最不经卖了。

    提着老酒,还有自己画的一对兰花斗方,黄伯伯神色犹豫半天儿。最后,他终于挤出笑容,艰难的敲响了江鸽子家的门首。

    “杆子爷在家么?老朽黄一开拱手山门!!”

    连赐正在堂屋跪着擦地,一边擦,他还一边翻看着《法尔加诺大帝》这本书。

    听到门外有人说话,他犹豫了一下。

    这声音比较陌生啊?

    门外又有人说:“老朽黄一开,再拜山门!!”

    连赐一愣,这种碰门方式,他都多少年没见过了,电视里古装剧里倒是有,可外面又是个啥动静呢?

    他爬起来,展了展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走到八扇门口,卸下一块门板,探头一看……

    门外的人愣了,连赐也愣了。

    无它,门口这个白胡子老头儿不算,那后面鼻青脸肿的化成灰他都认识……

    再好教养的人,遇到抢劫自己,还打了自己一顿,还把自己扒成光猪的人,这心情无论如何都不能愉快了。

    连赐举着拳头上去,正准备要纾解一下怨恨。

    不料身后有人力气比较大,他利落的揪着自己的衣领,毫不客气的把自己揪到一边儿。

    江鸽子笑眯眯的抬头,看这个意思就明白了。

    明白了,他就笑了。

    哎呦喂!我还以为是外人,报仇无望了呢!

    孙子,老子可算等到你们了。

    没有这几个龟孙子,自己的《金智书》也不能丢了,也不能便宜了身后这个傻子。

    他不准备原谅,就拦着门口,没打算让人进去。

    黄伯伯一看这个阵势他也明白了。

    这是找到了源头,杆子爷立了规矩,祸事不小了!

    事情要从十几天前儿开始说起了。

    这段时间,牛角头八号大杂院的几个孩崽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接连就开始出事儿。

    走路撞墙。

    睡觉塌床。

    这是轻的。

    吃饭能从碗里吃出雀卵大小的石子儿崩了门牙。

    一觉起来,身边整整齐齐耗子八辈祖宗带八辈儿曾孙在边上静坐凝视。

    坐客车,司机一个刹车,别人没事儿,偏就这几个飞出去……

    有点经历的老人一看,就说,遭报应了!也甭问了,这是做了缺德事儿了吧?身上不利落了吧?

    该!

    其实,随便哪片地方,总是不缺名声不好的野孩子。

    老三巷子野孩子好几波儿,林家的林苑春,何家的何明川,邓家的邓长农三个,那就是街坊口里,眼里混蛋中的蛋,祸害中的害,偷鸡摸狗他们倒是不做的。

    然而他们缺德呢!

    老莲花市场那头儿,乡下老农不易,瓜果蔬菜能换几文?

    人家肩扛手提几十里的弄来了,刚刚出档口,见人家是个外地的,这几个没少敲诈。

    还说什么,老子不吃窝边草就不错了!

    呸!

    成天顶着个刨花头,见天穿着破洞装穿着,架个破架子鼓,破吉他,通着偷来的电,屋顶上高音大喇叭放着,撕心裂肺那顿嘶吼:

    “回来!!!我的爱!!!!!!”

    去你八辈祖宗的~姑大表姨妈的~回来你的爱,多唱几句还不烦人,你换点花样好不好?

    反反复复这都多少年了,还回来你的爱!

    毛都没上全,你还你的爱!

    呸呸呸呸!!!

    街坊看着几个倒霉,那真是又快意,又是心疼。

    主要心疼他们长辈不易,那是几家挺好的热心肠老实人家。

    对孩子的教育,人真是下死手教育过,哎!没用的,都知道小狗不翻肠子,它是不能懂事儿的。

    这眼见着,不到十几天的功夫,这一圈子邻居街坊算是裹进去了。

    这几人成天的声势浩大的拆房揭瓦,凡他们走过的路,必有坑。

    凡他们上过的茅厕,必定断梁。

    凡他们睡过的屋子,必闹耗子。

    凡他们做过的车子,必飞他们遨游世界。

    总而言之,老少爷们齐倒霉,今日大家也就都跟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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