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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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防盗, 没买够, 不要问我为啥是防盗不要暴躁不要难过不要着急  就在这个时候,西屋传来了清脆稚嫩的啼哭声,紧接着门开了,他们忙扑过去问:“怎么样了?”

    稳婆赵婆子叹了口气,听那意思,这一胎是这户人家头一胎,想必是盼着个大胖小子的, 她这费了半天劲, 接生了个丫头片子,多少有点没脸说。

    “是个丫头,不过挺好,脸上红通通的,估计以后是个白净人儿,难看不了。”

    谁曾想,这话说完, 顾建国就呆在那里了, 一时反应不过来。

    反倒是旁边的妇人面露惊喜:“哟,是个闺女啊!”

    赵婆子看这光景, 心里更加明镜亮, 想着这妇人看样子是个嫂子吧?妯娌间难免比较,听说人家生了个闺女, 这都不带遮掩的, 竟然当面乐成这模样?至于那爹, 一听是丫头,都气得没话说了。

    谁知道一愣神的功夫,那顾建国从迷瞪中醒过来了,一拍大腿,满脸都是喜:“太好了,是个闺女!赶紧的,赶紧的,二嫂你告诉咱娘去!”

    “生了闺女?”都不用去报信了,正屋里的顾老太推门出来,满面欣慰和期待。

    “对,娘,生了个闺女!”

    那二嫂已经冲过去,扶住了顾老太:“这下子,可如了娘的意。”

    说话间,东边屋里又出来两位妇人,一个怀里抱着几个月大的胖娃娃,另一个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鸡蛋。

    “我这刚煮好,赶紧给老五媳妇喝了吧。”

    “快快,端过去。”

    顾建国已经等不得那么多,拍了拍头上的雪,在台阶前跺了跺脚,径自钻进去看他媳妇和孩子了。

    反倒是把个赵婆子晾在那里,弄了个一脸懵,心说这是咋啦,怎么生个丫头片子高兴成这样?这还不是假的,敢情是真高兴?

    整个人都是懵着的,一直到被塞了一包鸡蛋共五个,心里暖烘烘的高兴着走出这家宅子,才醒悟过来。

    沾大便宜了,五个鸡蛋,这是多稀罕的东西。

    不过是接生了个丫头片子,人家竟然给五个鸡蛋,这出手可是真大方啊!

    胡同口有揣着袖子的孙六家媳妇正要拾掇起板凳进门,见到赵婆子,便招呼说:“婶儿,这是给老顾家才接生了啊,是闺女还是小子?”

    赵婆子记得这孙六媳妇,恰是自家村里的闺女嫁过来的,便道:

    “是个闺女。”

    那孙六媳妇一听,忍不住笑了:“这顾老太可算是如了愿了!”

    “如愿?”

    孙六家媳妇看赵婆子不懂,便招呼赵婆子来大门洞子里站着,解释说:“你可不知道这老顾家,顾老太太一辈子生了五个儿子,没一个闺女,人家心里盼着闺女呢。等到这五个儿子都结婚生了孩子,又是个顶个的小子,全都带把儿的!现在老大老二老三老四每家得了两小子,排排站一共八个小子,弄得顾老太太心烦着呢。人家早就放下话来,说是谁家生个闺女,就把她家老头子的军功奖章留给谁家!”

    至此,赵婆子总算明白了:“还有这种稀罕事儿!”

    说着间,见孙六家媳妇那眼儿往自己怀里瞅,连忙揣了揣兜里的鸡蛋藏紧实了:“这家老头子还有军功奖章?”

    心里却是想,日子过得挺好的一家人。

    孙六家媳妇道:“可不是么,顾老爷子是当兵的,抗美援朝,立过二等功,后来给牺牲了。你进门没看到,人家家门口墙上还贴着烈士家属的牌子呢!”

    “哎呦,我刚进门好像看到个黄底红字的牌子,那敢情就是?”她是个睁眼瞎,光看这有个牌子,哪里认得字啊。

    “对了!就是那个,人家家里是得抚恤金的,又生了五个儿子,老大得了他爹烈士的好,在县里当干部,其他四个儿子都是好劳力,媳妇也都是过日子好手,是咱大北庄子头一份地过得好!”

    说着间,不免再次瞅了瞅赵老婆子怀里,只见鼓鼓囊囊的,不由笑道:“也是婶你运气好,碰上了这家,如果是隔壁,怕是没什么好东西!”

    当下拿眼儿瞅了瞅胡同里头,也就是老顾家隔壁。

    隔壁那是老萧家,先头没了一个媳妇,留下姐弟两个孩子,如今又娶了东边刘家的闺女,也是今天生孩子。

    赵婆子心中自然是不知道多少庆幸,告别了孙六家媳妇,再次摸了摸自己得的五个鸡蛋,暗暗想着回去可得藏好了,蹒跚着离开了。

    而在老顾家,顾建国望着自己刚出生的小女儿,两手无措,正不知道怎么下手呢。

    软趴趴的小奶娃,那么小的脑袋,上面一层儿黑绒绒的胎发,长长的眼睫毛安静地垂着,小鼻子小嘴儿娇嫩得很,这可怎么抱?可别一下子抱坏了。

    这个时候顾老太并三个儿媳妇都围过来了,三媳妇冯菊花捧着那晚红糖鸡蛋正喂给老五媳妇童韵喝。

    二媳妇陈秀云一把将小奶娃抱起:“看看咱家这闺女,模样长得真不赖,一看以后就是个俊的。”

    三媳妇冯菊花听了,噗的笑出来:“也不看看这是谁生的,咱家童韵那可是十里八乡的大美人儿,闭着眼睛都能出出俊闺女!”

    说着间,二媳妇抱着小奶娃给了顾老太:“娘,你看,这鼻子这嘴儿,像你!”

    顾老太听着这话,倒是被大媳妇给逗乐了。

    “你这嘴啊,可真甜,哪能像我呢,童韵模样长得好,像她才好!”

    旁边刚刚生了闺女的童韵,在自家三嫂服侍下喝了那红糖鸡蛋,总算是有了些力气,疲惫地笑着说:

    “娘,二嫂说得是,我瞧着像娘,我也盼着能像娘呢。”

    童韵说这话,倒是真心话。

    她这个婆婆,别看就是个小山村里的普通婆婆,可是那气度,那见识,都不是一般人啊。

    别说普通农村人,就是她这个下乡的知情和婆婆说说话,都不免佩服她那见识和睿智。

    而论起相貌来,别看已经是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了,可那身段,还有那皮肤,乍一看,别人顶多以为是四十多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年轻时候必然是个大美人儿。

    要不说她这个下乡知青当年一眼就看中了自家男人,童韵想着,这或许是和自家男人有个这样的娘有关系。常年受熏陶,就比一般村里人有见识,模样长得好,比起城里人也不差。

    顾老太听到这话,倒知道儿媳妇说得是真心话。

    她早年逃难来到大北子庄,嫁给了顾建国他爹,之后便一直扎根在这里,后来顾建国他们的爹抗美援朝没了,成了烈士家属,大队上照顾她,也是真需要一个文化人儿,她就当了大队小学的老师。

    育人子弟十几年,在村里也是很受敬重的。最近几年,世面上不□□定,各种闹腾,可大队里的人还是尊敬她,大队长陈胜利小命都是顾老太救的,自然更不能把顾老太怎么样。

    于是在那热火朝天的几年里,她也是安安稳稳地当她的顾老太和小学老师,倒是没出什么事。

    至于底下五个儿媳妇,她最待见的自然是小儿媳妇。

    城里下乡的知青,上过高中的,文化人儿,和她说话能说得来。不过也幸好,其他几个儿媳妇都是好的,也不计较这个,依然相处得和睦。

    如今她年纪也不小了,眼看着五个儿子都有了孩子,心心念念的小闺女儿也生下来,抱在怀里软嫩嫩的,自然是心满意足,越看越喜欢,看得心都要化开了。

    “这孩子像谁,都可以,左右爹娘都不是那难看的人,总差不了。我也没其他指望,只盼着这孩子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日子顺顺心心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正说着话,就见怀里的小闺女儿那湿漉漉的眼睫毛忽闪了下,紧接着,睁开了眼睛。

    小眼儿如今还睁不大,不过看那细长眼缝就知道,以后这眼小不了。

    当下她更是乐了,恨不得把这小娃儿抱在怀里不撒开:“看这小闺女儿,可真招人疼啊!这辈子,有了我这小宝贝孙女,再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旁边几个媳妇和儿子都笑着,围了看那小婴儿,要多稀罕有多稀罕。

    这一幕,看在旁边四媳妇苏巧红眼里,却是颇有些不自在了。

    她进门比童韵早三年,如今老大两岁了,老二才八个月大,都是小子。

    她也知道,婆婆这个人和一般人不一样,就盼着能有个闺女,所以第二胎的时候,她是满心希望生个闺女,谁知道,又是个带把儿的。

    本来琢磨着,能不能这一两年再要个,得那军功章,可是偏偏被老五家截了胡。

    就算她再生出闺女来,也是第二份,没有第一个那么稀罕了吧?

    苏巧红此时看着两个嫂子并婆婆都围着那刚出生的小孩儿打转,不错眼珠地看,便抬起手,故意拧了自家二小子牙狗的屁股蛋儿。

    说着又对着自家孙女笑起来:“哪像咱家蜜芽儿,瞧着胖乎乎小脸蛋,还有这亮堂堂的大脑门,就跟个女佛爷似的!”

    童韵想想也觉得婆婆说得有道理,自己女儿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确实是个福相。

    “娘,老萧家美娟生了个男娃,这下子,前头的竞越和淑兰,怕是更不受待见了吧?”

    竞越今年五岁,当初刚下生也是个最宠的小子,还特意找她来,说她有文化,让她给取个与众不同的名字。与众不同的?顾老太当时用了九牛二虎的力气,取出七八个来,最后萧家人选了竞越这个名字。不曾想,这才几年功夫,曾经连取名字都千挑万选的萧竞越,已经成了个小可怜。至于那淑兰也就才十岁,这姐弟两个,在家自是被指使得团团转。前些天,听说萧国栋还想着不让淑兰上小学了,淑兰在家闹腾了一番,哭得不成样子,后来还是自家婆婆和大队长陈胜利一起找过去,说了说,萧国栋也觉得不让女儿上面上无光,这才答应的。

    现在孩子上个学,学费都不用交,书本费也就五毛钱,一年到头的,谁家就能缺这五毛钱?

    “可不是么!”顾老太太是小学老师,管着村里这群孩子,前前后后操心得就多:“不过我和萧老太太提过了,她意思是有她在,就一定让孩子上,孩子愿意学,就给上。有这个奶奶一天活头,这两个孩子日子还能好过。”

    童韵点头:“是,好歹有个奶奶疼着,要不然……”

    说着,她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家小宝贝,忍不住心里泛软。

    自己和顾建国可得好好过日子,多挣点工分,希望家里光景一天天好起来,只有大人日子过好了,才能保着自己这小女儿过得舒坦。

    顾老太太说着间,不知想起什么,竟道:“萧老太太其实也是个倔种,这次美娟生个了个娃儿,她也没跟前伺候!”

    “那是为何?”童韵不解了,一般来说,村里谁家儿媳妇生了孩子的,当婆婆得好歹得伺候伺候,别的不说,吃几个鸡蛋总该是有的,毕竟月子人,不能委屈。

    顾老太太摇头笑叹了声:“罢了,说这个干嘛,你这在月子里呢,犯不着操心别人家堵心事。我今日过来,是有个东西给咱蜜芽儿。”

    说着间,她把蜜芽儿递给了童韵抱着,自己却从兜里摸索出一个明晃晃的东西来。

    童韵定睛一看,不免惊到了,这竟然是一个黄金的长命锁,上面写着“富贵安康”四个字。

    这是金货啊!

    顾老太太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个给咱蜜芽儿的,你好好收着,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戴,仔细别让人看到了。”

    童韵接到手里,只见这长命锁有小娃儿拳头大小,还是个实心的,掂量着分量不轻!

    “娘,这哪行,她这小人家的,不值当用这个!这值钱着呢,你快收好,仔细让人看到!”

    这种实打实的金货,一怕被妯娌看到,纵然上面几个妯娌都关系好,可也怕有说道,二怕被外人看到。现在这年月,你在医院里好好给病人看病治病,都能被下放到山区去,家里多养几只鸡,被割了资本主义尾巴只剩三只了,院子里种个树结个柿子,都被砍光了说你种资本主义树。

    至于家里藏了个这么一坨大金子,童韵不知道这算什么路线又是不是资本主义,但她知道,这是怎么也不能让外人看到的。

    顾老太太外面瞅了瞅,门关得死紧,院子里冷清清得没人,也就压低了声音对这小儿媳妇透露两个底儿。

    “童韵,你当然不知道,我手里,除了你爹烈士每个月发放的抚恤金,自己还藏了点东西。本来是想着什么时候年头不行了日子过不下去了,就拿出来慢慢变卖。可现在看这光景,你大哥在城里,每个月也能孝敬点,底下他们兄弟四个,在大队挣个工分,不显山不露水的,但也能混个饱饭,一时半会,这玩意儿也用不上,我就想着,等我老了,早晚把手里点东西传给几个小的。你瞧,这个锁啊,做工好着呢,这是当年上海杨庆和久记的,是个好东西。现在那杨庆和久记好像都倒闭了,以后再是没有了的。这玩意儿留着,好好保存,便是一时不戴,传给后代子孙,也保值!”

    这一番话,听得童韵可是吃惊不小,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了。

    老人家每个月都有抚恤金,那是公爹当了烈士的家属补贴,一个月约莫有二十多块,这个她知道。老人家除此外还有在小学当老师的工分,折合成钱一个月也有十六七块,这个她也知道。

    城里大伯哥现在一个月工资估计有个六七十块,每个月会给老人家二十块。据说是因为大伯哥进城的那个位置,是得的公爹的好,好处让他一个人占了,所以他得拿出工资的一部分来补贴家里。

    这个钱其实说起来是全家的,可家里几个兄弟没人会惦记这钱,都在老人家手里,她早年不容易,年纪大了,这钱就该她拿。

    如此粗略一算,婆婆光每个月的固定进项就有六十多块!

    要知道,这年月,上了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三类地区,转正后的工资还不到六十块呢!

    童韵早就知道婆婆手里有些钱,这些年积攒下来,必然不少,可是没想到,婆婆手里竟然还攒着些这金疙瘩。不说其他,只说眼前这个实心的长命锁,那么大一块,得多重啊,折合成钱,不知道得多少!

    况且,童韵多少也听父母提起过,旧年月时候,上海杨庆和久记的长命锁,那是老牌子,是从晚清时候就存下来的老牌子了。这家的长命锁,光是做工就值钱了,又比寻常金疙瘩要金贵许多。

    事情到了这里,童韵隐约也有所感觉了。

    以前她就觉得这个婆婆投缘,说话做事透着大气豁朗,不像是那没见识的农村老太太,后来知道是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她便想着那必是开明人家的陪读丫鬟吧,或许还留过洋,这才让婆婆得了那么多见识。

    可是如今,她才知道,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

    哪个大户人家的丫鬟能一出手就是个杨庆和久记的金疙瘩?

    童韵握着那长命锁,默了老半响,终于长出了口气。

    “娘,这个长命锁我收下了,我会好好留着,等以后蜜芽儿大了,再传给她。”

    “这就是了。”顾老太太估计儿媳妇也多少猜到了,只是没说破而已,兀自笑了笑:“虽说世道乱,不过咱这大北子生产大队,其实啥事儿没有,外面那些风浪过不来。毕竟都是乡里乡亲的,一起过了几十年,谁不知道谁家那点子事?这山村里人,心思单纯,也没想那些头头道道的,你就安心在这里和咱建国过日子,别的不用想,咱这是五代贫农,烈士家属,他们再闹腾,也不敢到咱头上动土!”

    童韵心里捏了一把汗后,如今也想明白了。

    自己成分还不好呢,其实也没啥事儿,该结婚结婚,该生娃生娃了,建国也没嫌弃自己。

    顾老太太说着间,又问起来:“我听说,亲家那边前几个月说要被调查,现如今有什么消息没?”

    童韵正为这事儿愁呢,见顾老太太问起,苦笑了声:“没,至今没个消息,这不是让大伯哥帮着问问。”

    顾老太太点头,叹了口气,安抚地拍了拍童韵的手:“没事,你父母既是当大夫的,救人无数,一定会有福报,什么大灾大难,早晚都能过去的。”

    童韵点头:“是,我也这么想着,我父母,其实都是好人,只盼着好人有好报。”

    好的不能好的人,有那穷的来看病,拿不出钱来,父亲经常就免费给看,回头医院需要结账,他拿自己工资顶上。母亲虽然是个过日子的,但从来不说他什么,反而觉得父亲是个好人。

    两个人就这么一心扑到医院里,救人治病的,也不争名夺利,没干过一件坏事,谁知道临到老了,竟然也要被调查了。

    童韵不免想着,如今这世道实在是看不懂,若是真得父母有个什么,她怎么办,是不是要和顾建国离婚,免得拖累了老顾家这一家子人?

    麦乳精的事,厨房里四媳妇苏巧红自然是看在眼里。要知道她家牙狗儿这已经八个月了,她这里奶眼瞅着没有了,牙狗儿该开始吃饭了。

    可乡下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无非就是灌点小米汤,再把红薯干磨成粉糊糊喂孩子。偶尔间弄点萝卜土豆泥的,那算是不错了。顾家算是条件好的,孩子满周岁前每天都有一碗鸡蛋羹吃,可是她依然觉得不太好.

    前几日回娘家,她娘就问她了,老顾家那么好的条件,就没给牙狗吃个稀罕物牙狗若是有口吃,好歹也给娘家两个侄子匀一点过去.

    于是她回来就和婆婆说着,看看能不能让城里的大伯问问,这个小的孩子都吃什么。谁知道这才几天功夫,大伯哥那边就托了大队长送来了两瓶子麦乳精。

    她这边烧着火,那边可是支着耳朵全听到了。

    麦乳精,那是好东西,一般人都弄不到,就是在县委里的大伯哥都费了老大劲儿才弄到的。

    整整两罐子呢!

    于是苏巧红就盘算着,一罐子送到刚生了娃的童韵那里,另一罐子应该送到自己这边吧?

    想到自己小牙狗喝上麦乳精后,那个美滋滋的样子,再想着把那麦乳精挖一些送回娘家,自己娘还有嫂子看着自己那目光, 苏巧红自己都舒服地出了口气。一时脑子里又开始转悠着,当然了,不能给多,就拿个小瓷碗装一点让娘家嫂子尝尝就行了。

    苏巧红就这么盘算着,连给娘家嫂子到底多少,以及到时候如何给他们说这麦乳精多么多么金贵,多么多么的营养,这些说辞都想好了。

    可是谁知道,盼到最后,那两罐子麦乳精,竟然全都送到了老五媳妇房里。

    竟然一罐子都没给自己留下?

    苏巧红开始还有些不信,后来支起耳朵再细听,果然就是,全都送过去了!

    这下子她心理不好受了,再抬眼看看三嫂子正放锅里贴饼子。

    “娘说了,给老五媳妇的干饼子里掺点白面,要不然咱这红薯干饼子太费牙,月子里吃坏了牙,这辈子都遭罪。”

    说着间,三嫂子利索地把刚贴好的几个带白面的干饼子单独放到旁边一个小箩里。

    苏巧红心里的那个气,终于忍不住了。

    她瞅了瞅外面,便开始对冯菊花撺掇了。

    “三嫂,你听到了吗,刚才大伯哥托大队长送来了两罐子麦乳精。听那意思,这麦乳精可是个好东西。”

    冯菊花贴好了饼子,又麻利地刷了一把锅,听到这话,动作都不带停顿的。

    “是啊,好像是个好东西!”

    苏巧红本来那句话是想挑事的,谁知道遇到这么一句没心没肺的话,竟然根本不接这个茬,当下也是无语了,怎么遇到这么一个傻的?

    不过想想,她还是按捺住了心里的憋屈。

    要知道在老顾家,顾老太是顶头老大,平时不说话就算了,一说话,那必然是板上钉钉的,底下几个儿子没有不听的。没办法,人家见识广,又是小学的老师,拿着队里的工分,折算成钱那也是一个月十六七块钱!

    有钱有辈分,谁敢说半个不字?

    苏巧红可不敢去找婆婆说,到时候婆婆一个眼神瞟过来,淡淡地来一句:还有没有规矩?

    她就受不了了。

    苏巧红也不敢去找自家男人说,她想都不用想,自家男人开口一定是:娘一个人把我们哥五个拉拔大不容易……

    苏巧红当然更不敢去找二嫂陈秀云说。

    要知道陈秀云和她那娘家堂兄弟陈胜利,那都是跟着自家婆婆学认字的一串串,是婆婆看着长大的,一个个把婆婆看得比亲娘老子都要重。

    自打这陈秀云嫁过来老顾家,她和婆婆就是婆媳二人组,婆婆就是营帐里的元帅专管发号施令的,陈秀云就是按冲锋陷阵的将军,那真叫一个指哪打哪!

    苏巧红掰着手指头数了一遍,发现自己谁也不敢去找,最后只能找上了这老好人冯菊花。

    冯菊花这个人吧,脾气好,人也随和,平时笑模笑样的,但是小儿子黑蛋才一周岁,难保心里就没个想法。

    还是能试一试的。

    于是苏巧红瞅着冯菊花,长叹了口气:“我瞧着咱黑蛋吧,瘦巴瘦巴的,怎么看怎么心疼,三嫂你也该去问问娘,看看能不能允一点麦乳精,好给咱黑蛋补补。要不然别说你这当娘的,就是我这当婶婶的,看在眼里也是心疼。”

    这么一番话,可把手下忙碌不停的冯菊花给说愣了。

    她想了想,好像这事很有道理,可是再想想,不对啊:“黑蛋是瘦巴,可那是随他爹,他爹就是比起其他几个兄弟瘦啊!再说了,一个臭小子,要喝什么麦乳精?忒糟蹋东西了!”

    说完这个,径自出去了。

    苏巧红坐在那里“哎哎哎三嫂”要喊住她,怎奈人家根本没当回事。

    最后苏巧红呸地冲着灶火吐了口:“这就是个傻子,稀里糊涂的,净被二嫂和娘哄着了!什么叫臭小子糟蹋东西,小子才好呢!臭丫头片子吃这么好,那才是糟蹋东西!”

    ******

    童韵不知道在灶膛前才发生的这事儿,不过她也在盘算着五斗橱里的这两罐子麦乳精。一开始的时候娘放在这里,她没说什么,因为她也怕自己奶水不够,委屈了自家这小家伙。可如今两天过去了,她奶水足得自己往下淌,这下子总算舒了口气。

    “这两罐子麦乳精,是个营养东西,补得很,留一罐子在我这里,另外一罐子,你拿咱娘房里去吧。她受了一辈子苦,每天去学校里也费嗓子,让她老人家好好补补吧。”

    “咱娘说了,留这里给你补身子。”

    童韵望着丈夫,摇头叹:“我这里每天一碗红糖水鸡蛋吃着呢,哪吃得了两罐子麦乳精?这又不能天天吃,就偶尔吃一碗解解馋补补身子罢了,一罐子能吃好久了。再说了,娘对我好,偏疼我,如今我生下咱家闺女,咱娘更是摆明了要向着。咱娘向着咱,上面几个嫂子都是大度的,不会计较这点子事,可是你也应该能看出,四嫂子那人,怕是会往心里去。她家牙狗儿又小,才八个月大,未必不惦记着这点吃食。如今你拿着放到咱娘屋里,随便咱娘怎么吃用,或者几个孙子过去她屋,她给冲一碗,这事看着好看。”

    顾建国想想也是,看看自家媳妇那鼓囊囊的地方,再低头看看炕上睡得香甜的小娃儿,到底还是抱起一罐子:“还是你想得周全,那这罐子我就送咱娘屋里,等赶明儿下了工,我去冰上打鱼给你补身子。”

    说着间,顾建国也就过去正屋了。

    老顾家这院子还是解放前顾建国他爹在的时候盖的,想着家里孩子多,老长一溜儿,四边都是屋子。如今顾老太太独个住在大北屋里,老二顾建军和老三顾建民住在东边各一间,老四顾建党和老五顾建国住在西边各一间。

    院子里的雪已经被二嫂扫干净了,顾建国迈进正屋,只见他娘正在那里把报纸往墙上糊。

    报纸是大队长陈胜利那里得来的废报纸,沾了面糊粘在墙上,围着炕粘了整整一圈。

    “娘,童韵说,她奶挺足的,这个留你屋里,什么时候想吃就喝一碗补补。”

    顾老太看着儿子特意抱过来的麦乳精,也就没推辞:“童韵这孩子,素来想事情周全,行,那就先放我屋里了吧。”

    顾建国说着间,将那罐子麦乳精放在靠炕头的五斗橱里,之后又关紧了橱门。

    “娘,童韵说,让你给想个名字吧。”

    顾老太听了,放下那浆糊刷子: “你们自己有什么想法?”

    顾建国摇头:“没呢,这不是想着娘给取个名字。”

    顾老太想起那惹人怜爱的小东西,一时也是笑了;“我自己生了五个,眼瞅着你们兄弟又生了八个,十三次啊,没一次如愿的,这次总算是有个闺女了!我想着,也不指望这孩子大富大贵,只盼着她这辈子能顺遂无忧,就像在蜜罐里一样,过个甜美日子。不如小名就叫蜜芽儿吧?”

    “蜜芽?”顾建国想着这两个字,真真是带着一股子甜蜜蜜蓬勃向上的味儿,当下点头:“好,那就叫蜜芽儿。”

    “至于大名,我倒是想到一个,就叫斐吧。九歌毕奏斐然殊,鸣琴竽瑟会轩朱。”

    “顾斐?”

    “对。顾斐,也可通假为绯,寓意为红色。”

    顾老太太打心眼里并不喜欢乡间惯常用的娟儿啊秀儿啊花儿的,不过还是要想到如今外面那热火朝天的闹腾,是以退一步,想着还不如叫绯,寓意么,那就是生在红色的红旗下了。

    顾建国想了想,最后终于道:“娘,我看,要不然还是叫绯吧,红色,红色好。”

    顾老太太自然是明白儿子的意思,点头:“嗯,说得对,红色好。就叫顾绯吧。”

    于是这名字就定下来了,顾建国又和顾老太太说起这满月酒的事。

    这年月,大家都不富裕,满月酒自然是能省则省,可是给亲戚邻居的红鸡蛋,却是少不了的。所谓的红鸡蛋,就是把家里鸡蛋染红了,分给亲戚朋友,这是给人报喜的意思。

    顾老太太听了,却是有些不高兴:“才送个红鸡蛋?也未免太亏待我这小孙女了,怎么也得连带送个喜馍馍!”

    顾建国听着有些为难:“娘,这喜馍馍可不好办,家里的精细面也就只剩那点了,怎么一分散,咱后头日子怎么过?”

    可是顾老太太却道:“把高粱面掺点精细面,做成喜馍馍,走得好的亲戚朋友都分点。”

    她老顾家终于有个宝贝闺女了,怎么也得有点排场。

    老太太说话,一锤定音,再没什么让人质疑的余地,顾建国没法,也只好先这么着了。

    第7章萧竞越

    可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个名字:竞越。

    尽管还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姓氏,光这个名字,就让她不由得睁开眼睛瞅过去。

    入眼的是一个很瘦的小男孩,约莫三四岁大,睁着一双还算有神的眼正打量着自己。

    蜜芽儿瞅了这男孩半天,终于默默地收回目光了。

    还太小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知道的那个萧竞越。

    投胎成为蜜芽儿之前的上辈子,她曾经研究过的一位现象级人物,名字就叫萧竞越,或许是因为写论文天天对着那么个名字,以至于今天听到这个如雷贯日的名字,便忍不住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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