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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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衍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浑身的肌肉都开始微微抽动, 他发出密集而粗重的呼吸声,好半天之后才哑着嗓子道:“严小川你想死……”

    被严岱川抓在手里的双手抽动了一下, 严岱川吓了一跳,以为他要打人。但喝醉酒之后的邵衍力气却意外地小,又有些神志不清,清醒一会儿慢慢又迷糊了,就着被严岱川搂在怀里的姿势扭来扭去地乱动, 直接爬到了严岱川身上。

    严岱川看了前面一眼, 对上司机从后视镜投来的视线,目光微冷, 吓得对方一下就老实地不敢再乱瞟。

    他侧了下|身子,以便让邵衍能坐地更舒服些,垂首看着邵衍的脸,严岱川不由凝了凝神。

    邵衍的皮肤很白, 喝醉之后从脖颈到两颊都浮上了明显的酡红, 连眼角都有些微微的粉色。他眯着眼,蜷着身体昏昏欲睡的样子像一只慵懒的猫。这样的邵衍并不少见, 事实上严岱川早就发现到邵衍在心情好或者困倦的时候格外喜欢撒娇。男孩子怎么会喜欢撒娇呢?严岱川怎么想也想不通, 他是从小到大都没撒过娇的, 也觉得这种习惯看起来很娘娘腔。可奇异的, 当与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的人是邵衍之后, 画风却一下子自然了起来。

    邵衍脾气不好, 爱听人奉承, 要吃的东西要做的事绝不容许有人违逆,必须要让人顺毛摸的个性和骄傲的猫一模一样,性格却和娘娘腔一点搭不着边。没人比严岱川更清楚邵衍平时是个多霸道的人了,别看他瘦瘦小小白白净净的,打起人来一点不含糊。刚才在酒吧里不长眼摸他屁股的那个,严岱川可是亲眼看着他的一颗牙随着邵衍的第一拳从嘴里飞出来的,第二拳打完那人就趴在地上不会动了,拳头砸在肉里沉重的闷响让本来打算叫保镖去收拾那人的严岱川心中都有些不忍起来。

    这样坏脾气的人现在乖乖蜷缩在怀里的模样让深知他本性的严岱川也忍不住眼神发软,他揉了把邵衍额前的头发,软软的发丝蓬松地被拨弄起来,露出邵衍弧线干净的额头,被头发遮住的一双眉毛也露了出来,莫名让他看起来多几分稚气。

    严岱川盯着他的睡脸,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自己的视线挪不开了。抓着邵衍的手松了开,他小心地揽着对方的腰,另一只手拨开邵衍的头发,一寸寸地凑近去看对方的五官。

    这样坏脾气的家伙,怎么能长得那么乖呢?白净倒还罢了,小鼻子小嘴巴睫毛浓密黑长的,睡觉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不知世事的小孩子那样可爱。严岱川心想,怪不得他能讨长辈的喜欢呢,就连自家一贯精明会看人的母亲也到现在没有发现这人的本性,光这一张受气包似的脸,就能骗过多少人了。

    嘴角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勾了起来,严岱川撩完邵衍头发之后顺手摸了把对方的脸,只觉得掌下的皮肤细腻润滑,没忍住多摸了几下。

    邵衍好像是觉得痒,皱着眉头缩了下脖子,头压地更低了。

    酒吧里热,他进去之后把外套和毛背心都脱了,就穿了一件宽宽大大的休闲衬衫。衬衫的领口不小,刚才一番磨蹭早就又被解开两颗,这样一低头,他后颈柔软蜷曲的头发适时便跳入了严岱川的视线。

    刚才可算是顺遂心意地摸了一把,这头发的手感比他想象的还要好些,干干净净滑溜溜的,像才满月孩子的胎毛在瘙痒手心,蓬蓬肥肥的。

    他小心地用指尖拨了拨那几缕贴在皮肤上的头发,邵衍微微弹动了一下,呼吸变得急促了一些。

    严岱川的呼吸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急促了,他觉得车里有些逼仄,温度也太高了点,连后背都因此有些潮热。邵衍的整个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脸贴着他脖颈的围巾,严岱川心想着太热了,然后把那根软滑的羊绒围巾给解了下来。

    邵衍的脸便毫无阻碍地贴上了他的皮肤,一个是身体自带的热度,一个是喝酒升高的体温,皮肤与皮肤贴在一起的时候严岱川浑身的毛孔都炸了一下。他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不是单纯用喜欢或者排斥能形容的,空气都为此变得稀薄。邵衍却好像很喜欢这样的接触,贴着严岱川的脖子缓缓地磨蹭了两下,最后用鼻尖抵在那里像辨认一样轻轻地嗅。

    严岱川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按住了邵衍的脑袋,他张了张嘴,一阵口干舌燥从心口生出,叫他片刻之间连一句话都吐不出来。他心中有种难言的冲动,来自于自己……来自于邵衍……来自于很多……比如这辆逼仄的车。

    有一种冲动促使他垂下头,缓缓用侧脸摩擦了一下邵衍的面颊。

    那一个瞬间,他忽然有些明白到邵衍为什么会那么粘人了,皮肤和皮肤接触的感觉……真的很好。温暖的,像是一双要将人拉下深渊的无形的手。满足、窃喜,浸泡温泉后那种通体舒畅的松快,借着皮肤细微的摩擦,借着痒意慢慢渗透进毛孔中。

    严岱川感觉到自己面颊升起的薄热,像是被怀里邵衍的高温给传染了,越发停不下来,贴着邵衍的脸密密地擦动。邵衍最爱这种肌肤相亲的交流,半梦半醒中察觉到严岱川熟悉的气息,一点防备没有地揽着他脖子贴了上去。

    像是交颈的天鹅,又像是互相舔舐皮肤的猫,两个缺少肌肤关爱的人发现到了同一个令人着迷的乐趣。严岱川板着脸,一副正在迁就撒娇的邵衍的表情,邵衍的反应却比他直白的多,体温也变得更热了,随着贴着皮肤的摩擦身体也跟着扭动。他挂在严岱川身上,坐在严岱川怀里,扭来扭去的时候不可避免就会碰到一些不该触碰的部位。严岱川很清醒,他心中也有底限,感觉到不对劲后下意识闪躲了一下,邵衍一个坐不稳,整个脸撞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被这样的折腾弄的有些醒了,邵衍睁开眼睛,头脑还昏昏涨涨的,隐约感觉自己坐在微微晃动的车里。酒后的不适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他挣扎了一会儿,从严岱川身上爬开,趴在窗户上忍耐地皱紧眉头。

    严岱川还沉浸在刚才令人心悸的感觉里,怀里骤然一空,连带着心里都空了一下。他看向邵衍,发现他不舒服,便皱着眉头问司机:“还要开多久?”

    司机这才放着胆子瞥了后视镜一眼:“还有五六分钟的路。”

    严岱川慢慢坐到邵衍身边,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轻柔动作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小声问:“要不要停车下去一会?”

    邵衍摇摇头,转头趴在他大腿上,整个人松散地软成一滩水。严岱川看着他褪去酡红变得青白的脸色,心中涌出一股陌生的不适来,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嘴里教训:“不会喝酒还敢跟王非木那种人出去鬼混,之前廖小龙的事情你都忘了?怎么就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

    “你怎么那么啰嗦……”邵衍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平时比较少能听到的沙哑,大约是不满了,还撑着身体抬眼来瞪他。严岱川微微一怔,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跟老妈子似的说了什么。然而没等他尴尬,邵衍这个抬眼瞪来的视线就跟利剑似的穿透了他的心脏,醉后的桃花眼眼角泛着粉,视线也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水光,原本就比较浅色的瞳仁因此多了几分从未见过的迷离。邵衍不适地皱着眉头,因为挣动的关系扯开了衣领,露出大片精瘦结实的胸膛,锁骨漂亮的深凹看上去带上了情|色的味道。

    严岱川陷入一种幻想,周围以他腿上的邵衍为中心,有一种炽热的火焰开始朝着外围灼烧。这火焰烧的他浑身焦热,口干舌燥,连手心都渗出了稀薄的汗珠。邵衍趴在他的腿上,隔着裤子的布料,他能感觉到对方呼吸时温热的气息钻入毛孔。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未和人有过这样过界距离的严岱川因此有些不知所措。他垂头盯着邵衍,对方因为不适抬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摆,看上去虚弱又无助。

    严岱川伸出胳膊,手掌在微微颤抖,然后顺应心意地放在了邵衍的后脑上。

    也许是这一片的部位都比较敏感的关系,邵衍瞬间紧绷了一下,抓着严岱川衣摆的手也松开,缓缓滑落了下来,停在严岱川下腹的位置。

    严岱川想到将对方的手给挪个位置,但始终没有真的去做。他将手指插入邵衍的发丝里,轻缓地抚摸,看着对方柔软的头发在自己指间流水般滑下,心神都沉浸在了里面。头皮温柔的揉压让头昏脑涨的邵衍也感到异常的舒适,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沙哑的嗓音叫严岱川从心底钻出一股痒意。

    车转了个弯,微微晃动片刻,忽然停了下来,发动机的声音也安静了。

    严岱川沉浸在这奇妙的感觉里,直到司机片刻后提醒他到家了,才恍然惊觉到自己在做什么。

    司机看了眼趴在严岱川腿上的邵衍,小心翼翼的问:“严董……要不要我去家里喊人来……?”

    严岱川瞥了他一眼,径直下了车,绕过车尾打开邵衍这边的门,一个使劲就把烂醉的青年给抱在了怀里。邵衍比他想象中的要重一些,大概是身上分布了匀称肌肉的关系。但揽入怀中之后严岱川才意识到怀里这个人的身材有多精炼,腰部细得他用一条胳膊就能环住。邵衍从肩宽到身高都小他一圈,严岱川抱着这个人,心中就生出一种从前都未有过的怜惜来。他和邵衍以往冰封的关系正在逐渐变好,但这种怜惜也是从未有过的,哪怕是邵衍开始粘着他靠在他身上懒洋洋不肯动的时候,他也至多在心中觉得可爱。

    这种怜惜来的毫无缘由,严岱川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神经病。他清楚邵衍现在的示弱只是因为他喝醉酒了流露出来的错误信号,等到酒醒之后,怀里的年轻人仍旧会变成他熟悉的那个作风彪悍的小变态。

    可他就是控制不了,看到邵衍歪歪贴在他胳膊上睡得不太舒服皱起的眉头,严岱川心软地一塌糊涂。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有些类似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告诉他他还有一个“漂亮可爱的弟弟”时的心情,但又不尽相同。保镖过来作势要接过邵衍,严岱川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他脾气不好会打人,我来就好。”

    这个点钟,家里的人全都回来了,大家已经习惯在饭点前回家等邵衍的晚饭。严岱川一进门,屋里围在客厅喝茶看电视的众人就将视线转向了他,发现他怀里正抱着邵衍的时候齐齐都惊了,连严稀都吓得丢开了手里正在游戏的手机。下一个瞬间,严岱川身边围了厚厚的一圈人,七嘴八舌的嘈闹声打碎了他正在酝酿的旖旎。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最着急的居然不是邵母而是李玉珂,她满眼惊慌地跑在最前面,围着儿子转了两圈后作势要去摸邵衍的脸。严岱川察觉到她的动作,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看了眼邵衍,语气有些责备又忍不住发软:“不听人话,采访完以后偷偷跟着王非木去喝酒了,酒量又不好,现在自己活受罪。”

    一旁的邵母愣了愣,又担心儿子学坏又生气他不爱惜自己身体,抬手就重重打了邵衍垂下来的胳膊一下,嘴里骂道:“臭小子!好的不学你专学坏的!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严岱川赶忙后退几步避开她的手,口中下意识为邵衍开脱起来:“也没喝多少,主要是酒量差,怪他也没用。也是我没看好,记者来了之后就去开会了。”

    他说罢示意众人让路让他抱邵衍上楼,身后一大串保镖进了门继续接受李玉珂的审问。李玉珂听完了前因后果后眼神古怪地拍着桌子骂王非木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严稀却盯着严岱川步伐稳健的背影,摸着下巴费解地皱起眉头。

    真是奇了怪了,他家老哥居然也有那么温柔的一面?刚才抱着邵衍说话时黏在邵衍脸上的视线都快化开了,声音里也是一副“哎呀真拿他没办法”的宠溺感觉……这是错觉吧?是吧是吧?

    邵衍好像是真的睡着了,抱他上楼的一路都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严岱川辨认了一下才找到他的房间,将他放在床上后轻轻脱掉鞋袜。邵衍的脚很干净,白白的,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气味,脚趾头都自然地舒展开,指甲形状圆润。严岱川想起好几次早上碰到邵衍在锻炼,奇怪的是这双脚却一副不怎么走路养尊处优的样子。他笑了笑,摸摸邵衍细细白白的脚腕,觉得身边这个人真是很多生活细节都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他起身去邵衍的衣帽间,发现里面居然只有零零星星的几套衣服时愣了一下。他打开邵衍放饰品的抽屉,里面几乎全是空的,只有一条领带和一双浅灰色的袖扣,没有手表也没有墨镜,更别提项链什么的。鞋柜上也只有几双运动鞋和几双板鞋皮鞋,皮鞋几乎没怎么穿过,严岱川拿起来看了一下,发现这是这个牌子初秋的款式了。

    他心情有些复杂,从衣柜里取出邵衍睡衣的时候一直在回忆他前段时间穿的是什么衣服。邵衍本身的气质太出色,以至于让人很少能有余力去注意到他的穿着,仔细回想之后严岱川才记起对方从入秋以来几乎每天都是衬衣毛线背心配大衣羽绒服的穿搭。严岱川本以为这是对方喜欢的风格,没想到居然是因为没衣服换才一直这样穿的。

    想到邵家目前的境况,他心中又有些不舒服了。邵家父母一直没有表现出他们经济上有困扰,本身比较粗枝大叶的严岱川自然不会自己去注意这些。难道真的困难成这样了吗?

    他坐回床边,伸出手来轻柔地抚摸邵衍的脸,看着邵衍睡着之后异常乖巧的模样,脸上忍不住浮出笑意。

    挺难得的,邵家作风一贯浮夸,从邵父在分家之后出入也必雇保镖坐宾利就能看得出来。邵衍养尊处优将近二十年,一朝从云端跌落,还能对落差如此巨大的生活环境表现地如此适应。这份心性,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叫他越看越喜欢。

    邵衍陷在被子里蹭了蹭,被他摸地微微转醒,睁开水汽迷蒙的双眼,看到严岱川好一会儿后才慢吞吞地问:“我们回来了?”

    “睡吧,我帮换衣服。”严岱川压着嗓子,用说悄悄话的音量来安抚他。

    邵衍展开双手配合地让对方解开了自己的纽扣和裤子,翻了个身,任由严岱川把衣服脱下来。裤子有点紧,严岱川脱地格外仔细,又觉得眼下的气氛简直温馨地不行,让他平常习惯不表露心迹的眉眼都忍不住放松地柔和下来。好容易脱掉裤子,严岱川抬眼看去,邵衍就着趴在床上的姿势又睡过去了,雪白的后背就这样毫无遮掩地展露出来。

    严岱川记得他从前是胖过的,但在身上却找不出肥胖纹之类的痕迹。邵衍的肌肉很结实,脱掉衣服后手臂上隆起一个个弧度不太鲜明的小块肌肉,精炼中有着蓄势待发的力度,斯文又强悍。因为练武的关系,他身上很少有多余的脂肪,脊背白而平滑,蝴蝶骨线条精致,脊柱部分陷下浅浅的凹痕。原本松散的脂肪被合理锻炼之后分布起来就好看了,至少邵衍的屁股比起一般人是要丰润一些的,也很挺翘。小内裤上两个卡通拟人的西红柿让严岱川没忍住抬手拍了拍,掌下弹性十足的肉感完全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他敛住微深的目光,好容易把邵衍套上睡衣塞进被子里,严岱川自己也热地够呛。半是心底奇妙的情絮在作祟,半是邵衍确实不太配合他的工作,做好这些后严岱川精疲力竭,只能蹲在床边。照顾人的活儿他做得不太熟练,这一下那一下的把好容易睡着的邵衍又给弄醒了,邵衍长长的不满地哼唧了一声,抬脚来踢。严岱川抓着他的脚腕,蹲在床边看着邵衍脸色,暗暗骂了句没良心的小变态。

    邵衍的清醒维持不了十秒,被抓在严岱川手里的腿挣扎了一下,然后就不理会了,不管不顾睡了个昏天黑地。

    严岱川蹲在旁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从黄昏一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这才轻轻起身拉好窗帘,带着邵衍的脏衣服出去了。

    门一拉开,外头一堆好像在偷听的人立刻无处遁形。

    严稀见鬼似的转身就跑,邵父和邵母探头朝屋里看,李玉珂打量了一下儿子的衣着,见没什么凌乱之后表情才好看了一些,状似无意地问:“衍衍怎么样了。”

    严岱川把邵衍的脏衣服一下塞进她怀里,板着脸道:“睡了,闹来闹去折腾个不停。”

    邵母很是感激地拍拍他胳膊:“真是多亏你照顾了,我都不知道衍衍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脾气那么大的。上回你从邵文清那边把他带回来,他也是有点醉醺醺的,我让魏阿姨去帮他洗澡,直接被他从房间里推出来了。这个小子哦,真是越大越让我们操心。还好有你。”

    严岱川面对邵母的时候似乎也耐心了许多,眼睛里带着可见的温和:“我比他大,照顾他一下也是应该的。”

    要不怎么说别人家的孩子越看越好呢,邵母欣慰地打量着严岱川,也是忍不住满心的喜欢,一边拉他下楼一边道:“你又能比他大几岁?衍衍要是有你一半的沉稳我就能放心啦!他这个人啊,太沉不住气,像小孩子似的,要做什么事情开弓就不回头。也是最近家里出了那么多事情,他开始慢慢懂事了,以后你啊,多带带他……”

    严岱川扶着邵母的手,一边嘴上答应着,一边用余光去看父母那边有些不自然的脸色。心中暗自发笑,又觉得有些无奈。

    晚饭邵衍是没法做了,一家人草草对付了一顿就各自回去梳洗,严岱川回房间刚刚洗好澡,就听到屋外传来敲门的声音,打开来一看,果然是绷着脸的李玉珂。他朝母亲身后看了看,淡定地问:“我爸呢?”

    “我来就行了。”李玉珂推了他一把,进屋前迅速朝外扫了一眼,进屋后反手把门关上,立刻开始发难,“今天怎么回事?邵衍喝醉酒真是被王非木带的?”

    母亲质问的态度多少让严岱川有点不爽,可他不爽还是高兴脸上从来都是发现不了的,李玉珂也只能看到他依旧不死不活的态度:“我骗你们有好处吗?”

    “……小川。”李玉珂深吸了一口气,又问,“回来的时候为什么你抱着他?”

    严岱川拢了下浴袍的领口,心中有些不自在,脸上的表情却依然理直气壮:“他喝醉了,我不抱他回来你让他自己回来吗?邵衍不喜欢不熟悉的人碰他,保镖去抱会挨揍,他那么重,我不抱,你抱?还是让阿姨去抱?”

    “你给我态度放端正点!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李玉珂表情一下子变得严厉起来,压着嗓子道,“你抱他就抱他,为什么还不让我们接?为什么回家以后不交给你邵阿姨他们,还自己亲自去给衍衍换衣服?小川,你的事情我和你爸没什么意见,你爱找男朋友找男朋友爱找女朋友找女朋友,严家没有那么大的规矩,你堂弟那么多,随便找一个日后也能给你帮忙。邵衍不一样!你邵叔叔和小姨他们那么传统,你要是敢玩到邵衍的头上,你小姨肯定拿把刀剁了你!”

    严岱川的脸色冷了下来。他从小是个有主见的,十七岁的时候发现自己不对劲就和父母挑明了,李玉珂那时候很不能接受,一心要把他带回正道,又是打骂又是冷战地折腾。严岱川从不罗嗦,见父母反应激烈就直接出了国。那些年他自己打工做生意,没用到家里一分钱,李玉珂和严颐连断绝经济这一招都使不出来,久而久之也就放弃了抵抗,只说让他以后不能交乱七八糟的男朋友。

    严岱川确实没交乱七八糟的男朋友,他比较冷感也比较慢热,那么多年下来也没碰上什么合适的。眼看年近三十,他都有些后悔提早说了这事,反正都没能有进一步的感觉,男人还是女人的差别就不太大了。但父母显然已经绝了让他娶妻生子的念头,这些年和家族那边的亲友活动地也更近了,似乎是想为严岱川挑选一个日后合适的过继人选。

    严岱川今天进家门的时候看到母亲骤变的脸色就知道她想歪了——实际上也没想歪。对这一场谈话他早有准备,可毕竟是一家人,他虽然表面不显露出来,可亲耳听到母亲畏他如猛虎的态度,还是有些不高兴的。

    他有些烦躁,坐在床上不耐烦地问:“你以为我要干什么?今天带着一群人在邵衍房间外面,怕我强|奸他?别说我没这个心思,就是我有这个心思,他不同意我也没有任何手段能强迫他。”

    严岱川一边说着,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母亲说:“你以为我是个男人都要上?”

    “你以为我是这个意思?我是你妈!我什么时候不是向着你的!”李玉珂凤眼一瞪,又问:“你对衍衍真没有……?”

    严岱川皱着眉头烦躁地撇开头去:“没有!”不管有没有,兔子不吃窝边草,他都不会去动邵衍的。邵衍是独生子,碰他就是害了他。

    李玉珂还有些不相信,看看到儿子坚决的脸色,又觉得恐怕是自己想太多。虽然仍旧不太放心,但心中的抱歉一下子就明显了起来,她伸手过去试图抚摸严岱川的肩膀:“小川啊,妈是为你……”

    “妈,你出去吧,我累了。”严岱川站起身,赤着脚打开房门,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李玉珂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对上儿子冷静的脸色,又觉得不知道该从何提起。她长叹了一声,嘱咐严岱川要好好休息,下楼梯时听到身后关门的声音,脚步一顿,回过头时已经是满眼的不忍。

    但她又能怎么办呢?有些不该发生的错误,早早就应该扼杀在摇篮里。邵衍是个好孩子,不论是个性还是能力都足以与严岱川匹配。但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感情并不是无坚不摧的,阻挡在他们当中的,还有一个强大而团结的家庭。

    严岱川满心在照顾邵衍之后生出的满足感被母亲寥寥几句破坏殆尽。他倒回床上,茫然地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过后又翻身在床头柜里掏了半天,没找到烟,平静地骂了句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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