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意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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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王穆元祯,先皇的十二皇子,当今陛下的胞弟。

    虽然三年未见,在京中两人也无甚交集,以宓只是在魏国公府见过他几次,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只是三年前燕王不是去了藩地吗?如今怎么会在京中?

    以宓先因为惊讶而微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便隔空向对方行了一礼。

    穆元祯看到以宓的行礼,便面无表情的冲以宓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回了船舱,再接着,那艘大船便越过了以宓乘坐的商船,慢慢越来越远了。

    在这里见到燕王虽然有些奇怪,以宓却并未放在心上,转头便也忘记了这事。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这日的相遇,虽然不过只是两只船相交的片刻时间,却是燕王穆元祯算计了许久,刻意的安排才会发生,而并非只是个偶然。

    当今庆源帝病重,独子尚幼,庆安帝不放心让外戚专权,就召了两位和他一向感情很好的弟弟燕王和常安王回京,大约是希望万一他有个什么,两个弟弟能够辅佐独子登基。

    外戚,大臣,藩王,其实庆源帝大约谁都不会完全信任,三方角力,共同辅佐独子直至其长大成人亲政,这才是庆源帝想看到的。

    燕王奉召回京,因为收到暗探回报说以宓近日也会回京,便一时兴起特意算了时间,在这里等着,想提前见一见她的。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特意的安排看到的竟是以宓和一男子单独说话的情景,而观那男子神情,分明是对以宓一副情根深种还不自知的模样。

    燕王回到船舱,仍觉得刚刚看到的那幕情景刺眼的很,召了暗探吩咐过,几日后,沈铎的所有资料便摆在了他的面前,还有以宓在夏府这三年的情况,暗探顺便也收集了,同样送到了燕王的手上。

    五月中旬,以宓终于回到了阔别三年的京城。

    只是韩二舅并没带她回京城魏国公府,而是直接送了她去了京城西郊韩老夫人养病的温泉庄子上。

    以宓到了庄子上,刚下马车,就见到了韩老夫人的心腹嬷嬷安嬷嬷已经在外面候着了,看她下马车,就上前接了她,眼圈有些发红道:“姑娘,你可终于到了,老夫人她知道您今日到,一直都在外厅里候着,连饭都不肯用了,这一上午,不过只是用了一小碗燕窝粥。”

    韩老夫人只有一子一女,长子韩誉就是现任魏国公,魏国公娶妻曾氏,又育有一子二女,世子韩慎远,长女韩依瑶,次女韩依玥。

    韩依瑶和韩依玥在国公府分别被唤作大姑娘和二姑娘,而韩老夫人身边的人唤以宓却都是直接唤作姑娘,而非表姑娘。

    以宓看着安嬷嬷,只是三年不见,却已苍老了许多,心中酸楚,越发的想见自己外祖母,便也无心说什么,只压抑着唤了声“安嬷嬷”,便让安嬷嬷安排人直接安顿自己的行李以及仆妇丫鬟,自己则是带着半夏直接去见外祖母了。

    韩老夫人“病重”在这温泉庄子上养病,因此魏国公和国公夫人曾氏,世子以及尚未出嫁的韩依玥这期间也都住在了庄子上“侍疾”。

    以宓跟着安嬷嬷到了外厅,便见到众人都陪着外祖母韩老夫人在厅中等着自己。

    以宓入得厅中,忍着激动上前唤了声“外祖母”,刚准备给韩老夫人行礼就已经被老夫人拉到了怀中。

    以宓看着外祖母熟悉却明显苍老了的面容,再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就不停往下掉。

    这三年,在湖州府,再委屈难过的时候她也不以为意,不曾哭过,此时眼泪却像是决了堤似的,根本止不住,一直的往下掉落。

    以宓并不想掉眼泪,外祖母年纪大了,又还在病中,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该招她大喜大悲,可是她着急擦着眼泪,却不知为何怎么擦也擦不尽。

    韩老夫人看她这个样子,因为胡乱的擦着眼泪,揉的脸颊眼睛鼻子都红了,倒是止了先前的悲意,笑了出来。

    她拍了拍以宓的后背,道:“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怎么还像以前似的,这么个急性子。”

    又叹道,“他们总跟我说你长大了,最是沉稳聪慧,就算回了夏家,跟着去了湖州府,也能照顾好自己,可是看看,明明还是个小姑娘,他们总是这般哄我,不过是只顾着自己,不想管你罢了。”

    他们,大抵指的是自己的儿子魏国公韩誉和以宓的母亲后来嫁去诚郡王府的女儿韩曦。

    韩老夫人是武将家出身,原本性子就直接,现在年纪大了,更是想说什么便是什么。

    魏国公听了这话,就不自在的咳了咳。

    国公夫人曾氏就上前笑着道:“母亲,宓姐儿向来都妥帖懂事,只是母亲疼她,她在母亲面前就永远还是个孩子罢了。”

    韩老夫人却不买曾氏的帐,她听言反是抬头瞪了一眼曾氏,轻哼了一声,然后低下头拍着以宓,道:“宓姐儿,你别怕,这次你回了京中,就哪儿也别去了,谁也别想在外祖母眼皮子底下欺负你。”

    这意有所指的话,饶是曾氏涵养极好,也有那么片刻的不自在。

    以宓一直都知道自己外祖母和舅母因为自己私底下的擂台,只不过她对魏国公世子自己的表哥韩慎远根本无意,且舅母除了不愿自己嫁给表哥,其实对自己已经算是很尽心了,所以她当真不愿她们为着这根本不会发生的事不和。

    此时她听外祖母这般说,就打破了先时突来的伤感情绪,忙破涕为笑道:“外祖母,您也说宓儿是个急性子,可没人敢欺负宓儿。还有这次宓儿回京,以后哪儿也不去了,每日里就陪着外祖母,到时候外祖母可别嫌宓儿烦。”

    韩老夫人听了以宓这话自然非常高兴,曾氏则是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以宓。

    她不是不喜以宓,只是以宓的性子做外甥女甚至做女儿都可以,却不适合做儿媳妇,也不适合做未来的魏国公夫人而已。

    ******

    以宓自回了京中,便住在了庄子上日日陪着韩老夫人,她喜欢摆弄吃食,韩老夫人胃口不好,她便每日里便和吴婶研究些江南小吃点心,调了韩老夫人喜欢的味道,亲手做给老夫人吃。

    也不知是心情变好,还是不忍拒绝外孙女的孝心,老夫人的胃口的确好上了许多,身体也在逐渐转好。

    这期间以宓还见到了两次自己的生母,可惜韩氏对以宓仍是如同以往,颇为冷淡,和对待自己后来所出两子的神情态度简直天壤之别,好在以宓早已经习惯,并没觉得有什么委屈。

    反是韩老夫人因此见一次女儿就要生一次气。

    不过韩氏所出的那两个异父弟弟穆亦祥和穆亦祾,对待以宓却颇为亲近和维护,并无半点抗拒和对她身份的不喜。

    老夫人喜欢鲜花,以宓这日见花园荷塘里的荷苞煞是可爱,便摘了几支准备插在房里。

    “以宓。”

    以宓转头,便看到表哥韩慎远从回廊的阴影处走了出来,因刚刚自己只顾着行路,并未注意到他站在了一边。

    幼时韩慎远喜欢叫以宓“宓儿”,以宓觉得肉麻,认真纠正了他多次,才让他改了过来。

    以宓当年离开魏国公府时才十二岁,因此那时韩慎远对她虽然很好,她也并没太往心里去,只当是兄妹之情罢了。

    只是外祖母和舅母因着自己婚事暗地里的争执她却是一直知道,因此那日沈铎在船上的话虽然颇为神叨,但到底还是入了她的心,所以这些日子,和韩慎远的相处,她一直颇为注意分寸,半点遐想也不会留给他的,也坚决避免两人独处的机会。

    且说韩慎远唤住了以宓,便缓步走上了前来,他看了一眼以宓手上的荷苞,神色越发柔和了些,道:“以宓,你这是要帮祖母房里换的吗?这个,怎么不叫丫鬟帮你去采?小心失足落了水。”

    以宓笑道:“哪有那么夸张,再说了,有些事情要自己做才有乐趣,外祖母也喜欢我帮她换的花。表哥,你在这里可有什么事?是要去看外祖母吗?”

    韩慎远摇头,他看着以宓,有些欲言又止道:“以宓,这些日子,你,是在有意避着我吗?我记得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以宓……”

    以宓皱眉,她看了韩慎远一眼,然后低头伸手抚了抚手上的荷苞,再抬头才温和道:“表哥,你都说是以前了,以前我们还小,自然是不一样的。但是你看到外祖母和舅母的意思了,若是我们不注意些,让外祖母和舅母误会了,岂不是更惹得她们争执不和?我们避开些,外祖母和舅母知道了我们的意思,自然就不再为此事争拗了。”

    韩慎远愣住了,随即有些愠怒道:“果然……以宓,母亲那里你不必在意,我们的事情,父亲并不十分反对,只要你同意了,你相信我,我定会让父亲和母亲也同意我们的婚事的。”

    以宓微张了口,看着自己的表哥有些哑然。

    她觉得以前这位表哥挺正常的呀,现在听起来看起来怎么有点傻……

    以宓看到前面不远处地上的阴影,不由得又想起沈铎的话,脑袋有点疼,虽然那人好像有点莫名其妙,神神叨叨的,但看来他还真的有点先见之明。

    她叹了口气,道:“表哥,外祖母只是年纪大了,担心我的将来,这才有了那想法,我怎么可能会同意。你放心,寻了机会我会跟外祖母说清的,没的为了这没影的事让外祖母和舅母起了隔阂。”

    看韩慎远面色陡变,她犹豫了一下又道,“表哥你是未来的魏国公,婚事岂可随意。想来舅舅和舅母对你的婚事早有打算,还望表哥千万不要再说些让人误会的话,这样我住在国公府也会不自在的。”

    以宓说完,不待韩慎远再说什么,就向他行了一礼,径自往前准备离去,却刚行了一步,就被韩慎远拉住了胳膊。

    以宓看向他握着自己胳膊的手,指节隐隐发白,显是极为用力又克制着。

    以宓再叹了口气,三年不见,这位也执拗了许多。以前的韩慎远,性格温和待人体贴,根本不会这样完全不管你说什么只坚持自己意思的。

    这却是以宓虽然聪慧,但并不懂感情之事,不知就算是温和体贴之人遇到感情之事可能也会变得偏执。

    且说以宓见韩慎远竟然直接拉住了自己胳膊不允许自己离开,她看到前方地上那阴影都微微动了动,不欲再和韩慎远纠缠,就道:“表哥,你这是做什么?我们早就不是幼时了,拉拉扯扯的,这算什么?还不快放手。”

    见韩慎远仍是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以宓只好苦笑道,“表哥,你知道,若是依我在夏家受到的教导,你这样握了我的胳膊,我就得拿把刀斩了我的胳膊以明志表贞洁的,你不会想我一会儿拿把刀跑外祖母或舅母面前明志表示我没勾引你吧?”

    那些东西虽然垃圾,但拿来应付韩慎远这样的,大约还是应该有用的。

    果然韩慎远听了以宓这话,脸瞬间涨得通红,满满都是挫败受伤的表情,但手还真的松了开来。

    他道:“以宓,你,是真的对我无意,还是只是因着母亲,所以不愿和我有所牵扯?”

    他知道,以宓虽然外表看起来对什么都不甚在意,但骨子里最是骄傲,哪怕本来不排斥自己,甚至对自己有意,母亲那样的态度,也可能让她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

    以宓拿回了自己的胳膊,忍着去揉一揉的冲动,摆了认真到不能再认真的表情对韩慎远道:“表哥,不管外祖母,舅舅或者舅母是什么想法,什么态度,其实都跟我对你的态度没有多大影响,我对表哥只有兄长之情。”

    我只是不喜欢你而已。

    韩慎远听言面上血色尽失,盯着以宓好一阵,像是研究以宓所出之言是否是出自她的真心一般,然后研究不出破绽,终于惨白着脸,转身离开了。

    韩慎远离开,以宓眼睛盯着前面地上的阴影,脚步没有动。

    果然,前面转弯处走出了一个人影,不过让以宓松一口气的是,走出来的人不是舅母魏国公夫人曾氏,而是,她的生母韩氏……

    刚刚她看到地上那人影的头上隐约带了只步摇,便知不是普通的仆妇,而二舅母连氏若是见到她和韩慎远在说话,必不会隐在暗处偷听,所以还只当是舅母曾氏,却不曾想竟是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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