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无罪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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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耶斯正抱着一根三米长的合金粗管,为了找到这截金属管他花了不少时间在材料库堆中东翻西找,倒不是真需要这种规格的管道,显然商团中的金属管属于非通用件,要直接用在城堡上是很困难的。

    他真正需要的只是构成粗管的金属,在他手中形状规格并不重要,只要对应的组成元素相同,那就不成问题。

    莱耶斯取出粗管后,从材料箱上跳跃下来,顿时在地上留下两个极深的脚印,他将粗管插在地上,回头看着其他木箱,若有所思。

    “玛扎兄弟。”他呼喊着不远处的玛扎,等玛扎过来之后,直接将粗管向他那方向一推,说着“帮我拿一下”,随后迫不及待地奔向其他木箱。

    玛扎愣了愣,下意识地用右肩扛住倾斜过来的粗管,肩膀与粗管接触的瞬间,玛扎的脸色骤然转白,额头上暴起一片青筋,粗管的重量远超他的想象,在与身体接触的刹那,他仿佛被十几头巨象踩在肩膀上一样。

    虽然维仕克人的体魄远超普通法师,但在这等重量下依旧难以抵抗,瞬息之间数个防御性魔法被激活,随着光晕覆盖下来,他才勉力将粗管推至竖直状态,压力骤减,这才松了口气。

    扶着金属管大口喘息着,玛扎一手抹掉脸上的汗珠,看着正在木箱上东翻西找,丝毫不见异样的莱耶斯,心中竟然隐隐浮现出一丝惊恐,这种级别的肉体力量,远远不是寻常格斗家能够达到的程度,即便专精肉体力量的维仕克人,也不可能像他那么轻松地抱住这根管子。

    他已经发现了,这根粗管的材质很不一般,是完完全全由凯洛夫合金打造的管道,凯洛夫合金在同等体积的状态下,重量是铁的57倍,平时要将这根管道的箱子装车,六名强壮的维仕克小伙子,即便如此都很吃力,如果换做普通人,或许三十人也难以将箱子移动分毫。

    玛扎捏着酸涩的手腕,想到的是赶紧向会长报告这一情况,恐怕他们对于莱耶斯的评估还是低了,这在之后的动手中,会造成非常大的损失。

    正当他如此想着的时候,后背的汗毛冷不伶仃地竖立起来,刚被擦拭干净的额头又开始冒起冷汗,一股酸痒的麻痹蹿上他的后脑勺,这使得他反射性般地抬起头来,看见莱耶斯正转头盯着自己,并且脸上带着说不清味道的微笑。

    他忽然生起一种错觉,自己像是被天空中的鹰盯紧的野兔,无论如何逃窜,都甩不掉鹰的目光,而现在还被抓起的理由不是自己跑得迅捷,而是鹰还有闲心在戏耍着自己的猎物。

    我跑不掉了!他心脏猛跳,脑中浮现起这种想法。

    越是糟糕的设想,越是极有可能成为现实,看到莱耶斯从箱子上跳下,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时,向来以勇猛著称的玛扎竟然下意识地向后撤了一步。

    就只有一步,但就是这一步,意味着维仕克的勇士在这一刻怯懦了。

    “玛扎兄弟,你看上去很紧张,出了这么多汗。”莱耶斯关切地询问着。

    玛扎立马摇头,胡乱地用袖子擦掉额头的汗,勉强自己微笑说道:“怎么会紧张呢,只是这根管子有些重。”

    “是吗?”莱耶斯看了粗管一眼,说:“还好吧。”

    “您的体能简直叫人惊讶,要知道我们维仕克人已经算是非常强壮的族群,我能冒昧地问一下,您的格斗家等级是多少么?”玛扎小心翼翼地问道。

    莱耶斯摇摇头:“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我并不是格斗家,自然也没有格斗家的等级。”

    “什么?”玛扎的脸色变得非常精彩,根本无法用特定的词汇来形容他脸上所表达的情绪。

    一个不是专职格斗家的人,居然拥有堪称怪物般的恐怖肉体,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一时间,他心中的阴霾和乌云加重了许多。

    莱耶斯将收拾好的物资箱放在空地上,取来粗绳将所有箱子结结实实地捆绑在一起,用手拉了拉测试绳子的强度,确认手感没问题后,才满意地点点头。

    “这些东西应该差不多了,玛扎兄弟你可以对一下。”

    他从后腰处取出一块纸板,这是物资兑换时的价目表。

    玛扎接过来,没怎么细看就扔向一旁,客客气气地说道:“不必了,贵客的信誉我们是信得过的。”

    “是么?”莱耶斯笑了笑,将绳子放在肩膀处,缓缓向外拉动,玛扎则很识趣地在后面推着木箱助力。

    “对了。”捆绑在一起货箱快被他们拉到材料库门口时,莱耶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略感好奇地询问着玛扎。

    “从刚才我就有些疑惑,在你们商团的营地,我好像一个女人都没有看见过?”

    玛扎说道:“先生,这是很正常的,维仕克是纯粹由男子组成的族群,我们只会留下男婴当做后代抚养,而女婴则会在三个月后由母亲带走,或是被赠送给附近的其他族群。”

    莱耶斯曾阅读的民俗资料中,对维仕克这个族群的形容甚少,几乎找不到学术性的专业材料能够讲述这个族群的习惯,外界对维仕克的印象,通常都基于广为流传的言论,而这些言论里,丝毫没有提及维仕克具体的生活风俗。

    “居然还有这种风俗,那你们的妻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维仕克人没有妻子,如果您说的是婴儿的母亲,或是用金钱雇佣来的代孕者,或是主动为族群繁衍后代的女性,我们从不强迫她们配合,所有的行为都出于她们的自愿。”玛扎很快地回答道。

    “真的都是出于自愿?”

    莱耶斯说得貌似轻松,实际却刻意压重了每个字的读音,并且他身体处开始溢散着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压力,无形之中,玛扎连呼吸都不是很顺畅,脸上的血色尽皆消退,如果之前对莱耶斯的真实实力还处于猜测阶段,那么现在就已经让他相信,这个男人绝不仅仅是个肌肉发达魔力全无的普通人那么简单。

    他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是的。”

    “原来是这样啊。”

    莱耶斯笑起来,威慑性的压迫骤然消散得无影无踪,玛扎一下子跪在地上,头晕目眩了一会儿,才看向自己的双手,手心手背全是汗珠。

    此时,莱耶斯已经独自走出了营帐,刚拨开遮挡的布帘,就看见几十名维仕克青年拿着自制的斧头,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最中央站着的人,则分别是会长胡笳和大贤者伊查洛尔。

    莱耶斯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猜想成为现实,他有多种关于此次交易的猜想,不幸的是,成为现实的是最糟糕的那一个。

    他看向人群,高声问道:“胡笳会长,您这是特意过来帮我搬运货物吗?真是太客气的,不过我的物资也不算多,用不着二三十个小伙子来帮忙吧。”

    胡笳背负着双手,从人群中走出来,抬头看了几眼莱耶斯,又低垂下去不停地摇着脑袋。

    “莱耶斯,我很痛心。”

    胡笳满脸沉痛地叹息道:“克洛巴商团向你展示的诚意,我想已经不必多说,我们以贵宾的礼仪盛情款待了你,但为什么你会做出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你伤害了我,也伤害了商团的伙伴们”

    早有心理准备的莱耶斯倒也不急了,既然已经变成这样的状况,倒不如好整以暇地听下去,看看胡笳这老货到底想说些什么。

    “胡笳阁下,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太懂啊。”

    “已经到这种时候了,你还要狡辩吗?真是让人失望啊。”

    胡笳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就差没捶胸顿足了,也不知道他干这种事是有多娴熟,要不是莱耶斯是处以当事人的角度,恐怕很大几率会被他的逼真表演给蒙骗过去。

    随着胡笳用木拐在地上跺了几声之后,旁边的青年让出足够三人通过的位置,一团硕大的人影缓缓走出。

    莱耶斯发现走出来的居然就是他在营帐中看到的女人,之所以在初见面时给他硕大的感觉,不仅仅是身体伤肿的缘故,还因为在她身上仍然挂着几个男人,若不是从男人堆的缝隙中露出全是伤痕淤青的纤细长腿,他都无法在第一时间认清这个女人。

    莱耶斯的拳头无意识地捏紧,隐隐已有愤怒的火焰在燃烧。

    胡笳把这个女人搬出来是想做什么?他还不太理解。

    很快,答案从胡笳口中说出。

    “看看,我们商团的花朵,美丽的女郎被蹂躏成什么糟糕的模样,她是我们最珍贵的财富,却被你糟蹋得连人样都没有了。”

    胡笳指着女人的方向,似乎根本没看见那几名围堵在她身旁的强壮男性,直接将矛头对向了面前的莱耶斯。

    听到他的说辞,再看见女人此时的处境,一时之间,莱耶斯感到极度的荒谬,这种感觉甚至快击垮他的理性思维,让思考都彻底停止下来。

    “我?”莱耶斯难以置信地指着同样的方向,“你是想说,这个女人身上的浮肿和淤青是我干的?”

    “当然,不是你这恶客还会是谁?趁着我们稍不注意的空暇,潜入了我们的营帐,蹂躏了我们的珍宝,现在你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胡笳声色俱厉地谴责着,每一个句都振振有词,仿佛真是莱耶斯对他们造成了伤害一样。

    莱耶斯被气得头都有些疼,手指微微哆嗦着,说:“从我进入这个商团开始,每一步可都有以你们的人陪同!”

    “是么?”胡笳回归交易时的微笑,淡然说道:“谁能证明呢?”

    莱耶斯本能地回过头寻找玛扎的身影,却发现这名当了他全程向导的青年,根本没有从仓库中走出来。

    转过来时,不远处挂在女人身上的男人依旧没有分开,而胡笳理直气壮地颠倒黑白时,根本没有一点撒谎的难为情。

    这也太扯蛋了。

    “胡笳阁下。”他深吸一口气,“即便你要构陷于我,至少让你手下的人先停止这龌龊的行为吧,以这种情况,你却想说是我干的,可是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龌龊的行为?你这就是在说笑了,我们只不过是竭尽全力在治疗维仕克的珍宝。”

    胡笳毫不早已,正值此时,站在女人前方的男人愉悦地颤抖起来,随后大笑着向后退开,临走时还捏了捏女人的鼻子,侧边的男人及时填补进来,与他交换了位置。

    这种颠覆三观的行为,也是让自诩已经彻底了解人类社会的他大开眼界。

    莱耶斯冷笑起来:“原来如此,不得不说,你们维仕克人真是让我恶心。”

    现在他已经毫不避讳自己带有种族歧视的言论了,如果在之前这种想法还会被他的理性思维纠正,但在这一刻开始,他彻底地明白了,如果人人都厌弃一个族群,而且是长达数百年的时间,那就绝不会是毫无道理的。

    “之前你们也是这么干的吧,每一个来和你们做交易的人,恐怕都是同样的下场,这么明目张胆地作恶,你们就不怕商团的臭名被揭露出去?”

    胡笳笑起来,刚才他还会找些借口,但现在似乎根本就不在乎了,反而是问了一句:“会吗?”

    这句「会吗」如同尖锥,直接扎进了他的心口。

    与马克西姆斯的相遇历历在目,毫无疑问他就是这个商团的受害者之一,但他有警告过莱耶斯一行人吗?有向他们提起过这帮维仕克杂种的行径吗?

    遗憾的是,马克西姆斯只是面带微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为他们指引了一条通往商团的路,甚至以此换得了一份珍贵的标记地图……

    莱耶斯微仰着头,孤零零地站在货堆前,止不住地感到失望。

    “承认你的罪行吧,莱耶斯,在先祖的注视下,我们不介意宽恕你的罪恶,不过你必须留下所有带来的东西,并且再绘制出一套全新的图纸,我们就放你离开。当然,我个人很钦佩你展现出来的机械技术,如果你愿意留下,那么将获得仅次于我和伊查洛尔的地位,在这种危险的时代里,你不妨仔细地考虑一下。”胡笳义正言辞地喊道。

    莱耶斯看了他一眼:“考虑?需要什么考虑,我根本就没做你说的那些事。”

    “罪人!居然还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罪行以祈求宽恕?索斯,让美丽的花朵来告诉我们,究竟是谁将她蹂躏到如此可怜的模样。”胡笳平静地吩咐道。

    索斯向后使了几个眼色,其中站在旁边的男人低下头,在女人耳边说着什么,可是前方的男子却根本没看见索斯的眼色,他正处于愉悦的高峰,心思都放在了下身。

    索斯微怒,走过去狠狠地拍了下男人的脑袋,低声吼道:“蠢货,别堵着她的嘴巴!”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笑嘻嘻地后退。

    “哈哈哈,抱歉,没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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