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玩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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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三正在抚摸服务器,需要三天三夜  王汀昂起脑袋, 一头抓得乱糟糟的黑长直沿着鼻梁朝面颊两边滑开, 白的发光的脸跟摩西分海中的陆地一样显露了出来, 大红唇一张, 分外瘆人。她拍着方向盘, 冲车窗外喊:“上车!你他妈的今天要不上车跟老娘走!老娘剁了你喂狗!”

    周锡兵趁机甩开了虎头男,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拍着车窗吼回头:“你他妈有完没完?老子一个大老爷儿们还要被你拴在裤腰带上不成?你要点儿脸不, 跟个泼妇一样!”

    王汀赶紧给车门解了锁, 梗着脖子就骂:“去你妈的!你都不要脸了,成天在外面胡搞。对着老娘就说工作忙,身体累!你他妈的搞小妖精的时候倒是生龙活虎的啊!”

    林奇顺势奔到另一边车门, 装模作样地劝王汀:“哎, 嫂子, 你别啊。我这不正帮你看着我哥呢。”

    王汀勃然大怒,伸手揪着林奇往车里拽:“你个王八蛋还有脸说!你哥就是被你给带坏的!”

    “慢着!”虎头男反应了过来,伸手揪住已经拉开了车门的周锡兵, “你们说清楚了……”他话音还没落下, 手上就是一阵剧痛, 骨头都要裂开了。

    王汀摇下了半边窗子, 伸手就是一锤子砸向了虎头男揪着周锡兵衣领的手,冷笑连连:“王八蛋, 你他妈的但凡是个男的就别来这招。每次都说是被朋友拉着的, 你要不要点儿脸!他们是给你下药了还是拿枪逼着你了啊!王八蛋, 再敢在外头乱搞, 老娘阉了你!宁可守一辈子活寡都不便宜了小妖精!”

    车门“砰”的一声合上了,周锡兵跨进了车厢,破口大骂:“你他妈还有完没完,老子还要不要在外头做人?”

    王汀一脚踩下油门,嘴上丝毫不客气:“你他妈的连人都不是了,还做什么人!”

    这两人吵得热闹时,车子已经呼啸着朝前头开去。厂房大门口跑来警戒人员大喊:“警察来了!老木头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虎头男这才跟反应过来一般,立刻招呼手下:“拦住他们,这几个肯定是公安!”

    车子拼命地打着转儿。手握方向盘的人大喊大叫:“快闪开!撞死了我不管。”

    林奇在边上急得跺脚:“姐,我亲姐啊,左边!你往右边打什么方向!妈呀!我的大姐啊,你到底会不会开车?”

    王汀手抖脚抖,分不清方向盘的左右,也搞不明白到底哪只脚踩的是油门,哪只脚踩的是刹车。车子已经蹭上了围墙,还差点儿撞了厂房。王汀的第一反应是,这损失可千万得走保险,不然光修车费她这一年都白干了。

    林奇吓得魂儿都要飞出来了,大吼道:“亲姐哎!我求你了,你留着我们的命就行了。我不要你掏钱,我只要保命!”

    宝马车又差点儿跟迎面堵过来的车直接撞上,王汀吓得左右脚都往下踩,车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让开!”周锡兵伸手摇下驾驶位上的椅背,直接拽着王汀往后座倒。王汀吓得大叫,只觉得脑袋充血,人就已经滚到了后座上。林奇扶着方向盘稳住车子,正准备从副驾驶位上爬过去的时候,周锡兵已经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将自己压进了驾驶位上。

    王汀头还没抬起来呢,先被车子强烈的惯性带的撞上了车门,差点儿人没滚下去。王小敏在她口袋里腾云驾雾,“嗷嗷嗷”叫着:“王汀,我晕得慌。”

    可怜手机主人自己哪里还顾得上要求多的手机,她自己先差点儿要吐出来。周锡兵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车子开成了火箭炮,横冲直撞,完全不考虑昂贵的维修成本。王汀人在车中坐,觉得这车就跟惊涛骇浪中的小船一般,各种不可思议的乾坤大挪移。她被转了两圈,已经完全分不清方向了,只能捂住自己的嘴巴拼命让自己千万别吐。车子清洗也要钱。

    周围呼啸声不断,忙着逃跑的,冲上来围追堵截的,乱成了一锅粥。林奇帮忙看着外面的路况,不时提醒周锡兵:“左边,有个孙子别上来了。右边,那王八犊子想卡位子。小心小心,前面有铁棍子!”

    他话音一落,车窗上就是重重一击,王小敏吓得“嗷”了一声,死命地闪着警示灯:“王汀王汀,他们要砸车子了!”

    这话不用手机提醒,王汀自己就能看出来。车窗一下子就裂成了蚊帐的形状,虽然碎玻璃还连在一起,没有直接飞溅进来,可这已经足够让王汀魂儿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她造的什么孽啊!她今天中午肯定是鬼迷心窍了才请假跟着跑现场。她一个坐办公室的公务员,跟自己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才跑来趟这趟浑水。

    林奇骂了一句,瞅着后视镜看王汀:“你躲着点儿。你胆子也太大,人也太够意思了。还真冲进来救我们!”

    话音未落,旁边骑着的一辆摩托车冲了过来,周锡兵一个大转弯,直接将人给蹭下摩托了。可惜对方手里抓着疑似自来水管的铁棍已经砸上了经过一次暴击的车窗。

    “哗啦啦”玻璃碎了一地,人已经缩进了车椅下面的王汀听到了一声尖叫。碎玻璃擦上了她的手机屏保,王小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王汀,我好痛啊!”

    王汀自己的手也被玻璃给刮破了,渗出了血珠子。周锡兵喊了一声“抓稳了”,车子就开始飞快地旋转起来。王汀在游乐场坐过山车时都没有这样上天入地的感觉。她死死抓着车椅,听着脑袋上方林奇不时传出的大呼小叫。

    “砰”的一声响,车门瘪下去了,也不知道是撞上了什么还是被什么给砸了,凹下去的右后门上的车玻璃稀里哗啦震碎了一地。冷风呼呼朝里头灌进来。王汀冻得浑身一抖,她的手刚下意识揣进口袋里,车子又是一个大转弯,惯性让手本能地一挥,手机就被带了出来。

    王小敏“嗷”的一声叫,巴掌大小的身子直直撞向了车门。车尾巴一甩,它就要往已经没遮没挡的车窗飞出去。王汀吓得赶紧伸手去抓手机,结果手一挥就碰上了一个长长的枪筒。那黑洞洞的□□已经伸到了车窗,被她的手一推,车子再一拐,愣是硬生生地射偏了,子弹扫在了反光镜上。右前门的车玻璃也裂成了蜘蛛网。

    林奇大叫:“你不要命了!你躲好了别冒出头就行!”

    死里逃生的王小敏拼命地尖叫:“王汀,你好帅噢!你竟然徒手推枪管!”

    王汀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碰上了枪筒,伸出的右手麻木得动都不知道该怎么动了。她没好气冲王小敏道:“给我老实待着!下次再敢这样,打死我都不救你!”

    情急之下,她忘了插上耳机假装打电话。

    周锡兵踩下了油门,宝马车一个大甩尾巴,将坐在摩托车后面举着□□的男人给挤翻了。周锡兵嘴里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刚才如果不是王汀的那一推,□□里头射出来的子弹会直接轰了前座上他跟林奇的脑袋。警察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一点,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其实都不会碰上什么穷凶极恶的歹徒,但是那百分之一的概率被撞上了,要么成了英雄,要么就是烈士。

    王汀惊惶不定,听了周锡兵的话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就下意识地谦虚了:“不客气。”稀里糊涂地就把这见义勇为的功劳给领了。

    寒风呼啸着往车里头死命地灌,没等王汀再沉下心想想周锡兵的话到底说了什么,“砰”的一声响,车门又被砸了第二次。昂贵的大金属片就跟大鸟被砍了一刀的翅膀一样,在夜风中发出“咣咣”的声响,摇摇欲坠。几乎在同一时刻,车底下发出一声“噗”的闷响,车胎爆了。

    王汀隔着口袋握住手机,心里头一片黯淡:完了,她这回真要当烈士了。

    然而人民警察十分靠谱,一点儿也没跟好莱坞大片里头一样,该来的时候坚决不来。警笛声大作,市局的警车终于突破了层层路障,赶了过来。

    王汀眼前不停地有人走来走去,穿警服的穿白大褂的,络绎不绝。还有人戴着头盔,也不知道是不是特警。她被人搀着从车后座里头拽了出去,直到被冷风一吹,王汀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碎玻璃划伤的手背还挺痛。

    120急救中心的医生过来给伤员做紧急处理,年轻大夫一见王汀就瞪大了眼:“师姐,你怎么在这儿啊?”

    此事一言难尽。要从头说起,那就只能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王汀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么狼狈。她只能冲小师弟露出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微笑:“为人民服务。”

    她下意识地就将手机拿远了一点,总怀疑话筒那头的人会火急火燎地跟着声音从手机中冲出来。王汀裹紧了脖子上的围巾,有气无力道:“好的,林警官,下地铁了,马上到。”

    往左走两百米,已经欢度过百年校庆的南城大学便映入眼帘。民国时期留下来的老建筑,屹立在江南烟雨中,扑面而来的就是水墨画的隽永。唐诗、宋词、元曲乃至明清话本子,似乎个个都像能在里头找到出处。前提是欣赏的看客能够无视这冻死人的鬼天气。

    时间是上午十点半,原本应当跟天气一样冷清的女生寝室楼前,此时却如三伏天一样火热。看热闹的人已经站满了寝室楼前的空地,个个都昂着脑袋眼睛不眨地盯着楼顶,丝毫不怕寒风冷雨朝他们脖子里头钻。

    有人等得不耐烦了,扯着嗓子抱怨:“到底跳还是不跳啊,大冷的天,遛人玩儿呢!”

    身着警服的林奇火冒三丈:“闭嘴!说的是人话吗?真要出事,全都去派出所走一趟!”

    楼顶上立着个身穿红色棉服的女孩,年纪约莫二十岁上下,眉清目秀,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正声嘶力竭地喊着:“就因为我穷,我是贫困生,所以你们就能随意污蔑我了?我跳下去,剖开我的心肝肺看看,到底是不是脏的!”

    显然不可能,除非是内脏器官病变,否则就是变态杀人狂的五脏六腑看着跟一般人也没有什么区别。王汀对着楼顶上的姑娘叹了口气,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楼下一堆看客,前头站着个身穿鹅黄色大衣的姑娘颇为显眼。姑娘生的不错,一张脸写满了青春无敌,可惜体态不佳,脖子伸的跟笼里的鸡一样:“谁是贼谁自己心里头清楚!丁丽萍,闹死闹活就能装无辜啦?有种真跳啊!这么会装你怎么不去争取上《演员的诞生》啊!”

    林奇气得一巴掌呼上了她的脑袋,大有秋风扫落叶的气势:“闭嘴!陈洁雅,再胡说八道,直接拷你去派出所里头反省。——让让,赶紧让让,别都堵着路,消防队的气垫都没办法放了。”

    他一转头,看见王汀正朝这边走,立刻小跑迎了上去,对同志散发着春天般温暖:“哎哟喂,王汀,你可来了。”

    王汀瞅了眼楼顶上的架势,再扫了眼楼下的热闹,叹气道:“你们应该找谈判专家啊。再不济直接从南城大学拉个心理系的教授来现场疏导也成。找我顶什么用啊。”

    林警官立刻朝她作揖,低声央求道:“不不不,就得找你。你实在太重要了。”

    见王汀狐疑地打量他,个子足有一米八的警察朝她可怜兮兮地眨巴眼睛,企图卖萌:“姐,我叫你姐成不?赶紧的,就指望你救命了。”

    王汀眼睛珠子在他脸上滚了滚,指指他的鼻子,摇头:“算了,谁让我颜控,重点看脸呢。”

    林奇赶紧领着她往宿舍楼大门走,深刻表达了自己被翻牌子的受宠若惊:“女神你放心,这次奖金申请我一定给你往高里报。我三俗,我用三俗表达对女神你真诚无邪的爱。”

    林奇的同事赶紧过来补位,接了他的班,顺道调侃了一句:“到底是我们小林魅力大,看看,电话一打,仙女就下凡了。”

    王汀充耳不闻,微微垂了下眼睫毛,一派不动如山的高人范儿。

    被调侃的对象捶了一下同事的肩膀,脚步不停地在前头带路,趁机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眼下这情况看着闹得不成样,事情起因却简单的很。

    生活委员从校方领回了班上同学多缴的书本费六千三百块钱,随手塞进宿舍抽屉里,忘了上锁。结果上完自习回来一拉抽屉,发现钱不见了。这又没撬锁又没翻箱倒柜的,女生寝室进个外人都得登记,所以怀疑是内贼。几个丫头说着说着呛了起来,被怀疑是贼的女孩气不过,要跳楼自证清白。

    王汀瞅了眼林警官,后者立刻举手讨饶:“就知道瞒不过女神你的眼睛。穿黄颜色衣服的那个,是我表舅家的熊孩子,资深中二期好不了了。我这才下夜班呢,我妈就一个电话把我给拎过来了。”

    “这丫头明年还要出国留学呢。万一事情搞大了档案上留下一笔,说不定连出国的事情都黄了。”戴着一杠两星警徽标识的人朝王汀一摊手,浓黑的眉毛皱成了团,十分恼火的模样,“现在的小孩难伺候,又是个小姑娘,打不得骂不得。我跟你说,但凡是个男的,我就上手揍了。”

    王汀微微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两人正要进宿舍楼,那个叫陈洁雅的女生又开始了:“呵,会哭会委屈就了不起啦。装死装活的吓唬谁啊。最恶心的就是这种白莲绿茶婊,装什么人穷志不短的。穷就该认清自己的本分,别没有自知之明。盗窃在四千元以上不满七千元的,处有期徒刑一年至二年。以为装死就能逃脱法律惩罚啦?做梦吧你!”

    林奇差点儿气了个倒仰,回头吼了一句:“你闭嘴!”转过身来,他尴尬地朝王汀搓手笑,“这丫头被惯坏了。活脱脱的就是个小公主。”

    哟,连法律条文都搬出来了,唱念做打一应俱全,这姑娘挺会给自己加戏的啊。王汀似笑非笑:“林警官对公主有什么误解?”

    她脚步一顿,直接绕回了宿舍楼前,朝拿着喇叭的辅导员手一伸:“喇叭借我一下。”

    王汀试了下音量,举起喇叭来就朝楼顶上喊:“丁丽萍,你先别跳。我国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规定,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丁丽萍,你要是想控告这个穿黄衣服女生陈洁雅诽谤侵犯你名誉,我愿意给你作证!这儿所有的警察、消防员还有老师跟围观群众都可以给你作证!除了人证,我还有物证,她刚才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拿手机录下来了,随时可以作为证据。别怕麻烦,立案程序我陪你走,法院检察院律师事务所我都有熟人。你要告她,一告一个准!”

    现场一片寂静,各路围观群众都傻眼了。穿黄颜色衣服的女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你故意恫吓无辜知情群众,企图包庇犯罪分子。哥……她……”

    公然昭示办案民警没有执行亲属回避政策!林奇的眉毛差点儿没飞出去,赶紧厉声打断她的话:“举世皆你妈啊,是个男的都是欧巴!乱叫什么,好好配合警方办案!”

    王汀没理会快要被自家表妹坑到月球表面的林警官。她长了二十八年,头回从个女大学生口中听到这种话,分外新鲜,简直想要摸个耳勺掏掏耳洞了:“证据呢,姑娘,凡事要讲究证据。谈法律更加要讲证据!”

    这话似乎提醒了泪珠儿满天飞的陈洁雅,她手忙脚乱地翻出最新款的手机查起了法律条文。脸上妆都哭花了的女生倏然眼睛一亮,大声念了起来:“如果散布的不是凭空捏造的,而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即使有损于他人的人格、名誉,也不构成诽谤罪。”

    王汀冷笑了一声,手指头一点陈洁雅的脑袋瓜子:“行,非得去牢里头待是吧?我成全你。”

    撂下狠话的人大踏步地往宿舍楼走。林奇狠狠剜了自家表妹一眼,立刻紫禁城中小李子上身一般小碎步跟在王汀后头,企图能让对方给自己个好脸。王汀瞅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林警官,普法宣传工作不到位啊,家属居然是法盲!”

    林警官苦笑:“慈母多败儿,全是惯出来的破毛病。这边监控清晰度不够,没能找到嫌疑犯。”

    楼道采光的确一般。王汀撇了撇嘴角,没理会他,径直上楼敲了宿舍门,里头探出个泪眼婆娑的脑袋。剪着齐刘海的姑娘眼眶红红,一见身穿制服的林警官就嘤嘤哭出了声:“警……警察叔叔,你让丁丽萍下来吧,那钱我自己垫着就好。”

    天就是这样聊死的。

    王汀撇过脸去,假装自己跟警察叔叔不是一代人。

    林奇沉下脸,语气严肃:“既然都已经报了案,该怎样就怎样。这是我们鉴证科的同事,我们需要搜集证据。你先出去吧。”

    女生寝室两台铁架床,四张写字桌,东西摆放有序,布置的颇为清爽明快,就连桌子上的护肤品都放的十分规整。王汀看了眼牌子,十分感慨姑娘们舍得给自己花钱。唯一那张摆着国产雪花膏的桌子,寒酸到格格不入。

    王汀扫了眼寝室,叹了口气:“都什么年代了,学校怎么就不能与时俱进,直接支付宝或者微信转账呢。好几十张红钞票,放在哪儿都是目标,也不嫌麻烦。”

    林奇立刻大力点头表达真切的赞同:“可不是嚒,存心给我们增加工作负担。哎,女神啊,需要我整个香炉什么的不?我车上就有。全被那死丫头给气的,我都忘了拿。”

    那你还不如直接将香炉折合成钱给我呢!王汀心里头嘀咕,面上却不显半点儿端倪。她眼睛微微一眯,做出一派高深莫测的模样,挥手示意亦步亦趋的林奇:“你先出去吧,万物皆是媒介,不一定非要香炉。”

    门一合上,煞有介事的高人范儿立刻塌了。王汀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掏出指甲钳开始挫自己的手指甲,声音淡淡地:“说吧,到底谁拿的钱?”

    屋子里头静悄悄的,别说是人影,就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王汀恍若未觉,继续慢慢修整手指甲,意图让自己的指甲看上去更漂亮一些:“说吧,谁说了我带谁出去兜风。”

    寝室中依然寂静,窗帘随风飘舞,发出轻微的声响,似乎在疑惑,哪儿跑来的神经病。

    王汀突然收回指甲钳,伸手一指写字桌:“目击证人写字桌,请老实交代目击现场情况!”

    窗帘继续“哗啦啦”作响,似乎在哀叹这年头神经病都升级了,连张桌子都不放过。

    被手指头敲打着的写字桌小心肝儿乱颤,偷偷摸摸跟双层床对了个眼色,试探着开了口:“你谁啊?逗我们玩儿?”

    王汀头也不抬,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手指甲继续叩击着桌面:“你觉得我有那么闲吗?都快出人命案了,谁有空逗你玩儿?”

    屋子里头立刻沸腾了起来,一干物件家具七嘴八舌地喋喋不休:“哎哟,还真有人能听懂我们说话啊。”

    王汀坐着的板凳发出抗议:“你站着成不?我都一把年纪了,能让我歇会儿行不?”

    被提出要求的人充耳不闻。

    桌子朝王汀喊:“哎,你别敲我了啊,敲的我头疼。”

    王汀立刻缩回了手。

    这下子屋子里头闹腾的更加厉害了,台灯招呼鞋架子:“哎呀,就是她,那个什么通灵师,除了她没别人了。嫌贫爱富的祖宗。你看,她就搭理桌子不搭理椅子。啊啊啊,你们听听,她跟听不到我说话一样,又去撩床了。啊呸!谁不知道咱们一个屋里头,就属桌子跟床最贵!床,别理她,她就是看上了你的钱,才不是看上你这铁疙瘩呢!”

    王汀敲了敲铁床,又看了眼桌子:“行啦,你俩谁说?有奖竞答,说出来的奖励出门一日游。”

    桌子哼哼唧唧,顾左右而言他,渴望地瞅着窗户外头:“少年听雨歌楼上……”

    王汀直接做了个手势:“打住!打黄扫非知道不?万恶的封建主义与资本主义都消灭多少年了,你少跟我来温香软玉销金窟这一套。”

    桌子还在拿乔,铁床已经开了口:“是个男的,戴着帽子,胸口到我这儿。那个,我就想天气好的时候出去晒晒太阳。我从进这间宿舍就没出过门了。”

    摸着桌面的手停下了,王汀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丢下了桌子走向床板。桌子正琢磨着要怎么谈条件呢,就愕然发现自己没了利用价值,吓得它赶紧大喊:“回来回来!我说,我看得比她清楚多了。那个什么林警官的表妹信口开河,全是胡说八道!”

    林奇离着寝室门老远,严肃正经地把守结界。王大仙说了,通灵是招阴气的,方圆十米最好都不要有活物闯进来。

    同事急匆匆地跑上楼,朝林奇一生脑袋,好奇地打听:“哎,林奇,她通上了没有啊?要不要我去菜场弄只大公鸡,再去狗肉庄整点儿黑狗血什么的。我看人家天师都用这些。”

    林奇赶紧杀鸡抹脖子一般,示意同事噤声:“闭嘴啊你,要让上头知道了,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国家公职人员,不好好走访现场调查证据,竟然搞唯心主义那一套,整个大仙来神神鬼鬼!

    同事不以为然,撇撇嘴巴压低了声音:“不管黑猫还是白猫,逮到老鼠就是好猫,管用才行!哎,真不用大公鸡跟黑狗血啊。过了点儿人家收摊了,可不好买。”

    林奇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没好气道:“王大仙是通灵,又不是捉鬼。”

    同事眉毛挑了挑,十分之惊诧:“通灵不招鬼神,还能招惹什么?”

    瞧这没见识的德性!林奇眉毛跳舞,刚要将王大仙关于“灵”的解释贩卖一遍,身后就响起了低沉的声音:“什么通灵鬼神,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两人背上一个激灵,齐齐转过头看身后高大男人,不约而同地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周……指导员。”

    周指导员眼睛眯了眯,目光转向宿舍门:“谁在里头?”

    林奇急中生智:“是……是鉴证部门实习的新同事,正在取物证。指导员您刚从市局到我们所里来,还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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