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男神黑化忠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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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礼后连着好几日,顾舒曼都没能见到顾峥, 连带着吴妈也消失不见了。

    对此迟煜的解释是战事吃紧, 顾峥被调去中央出差, 吴妈担心他的身体就跟了过去。她虽然心里觉得有些违和, 不过周围人都帮着证实, 也就没说什么, 只暗暗祈祷一切顺利。

    接下来的日子里, 她天天躲在顾府,迟煜悄悄去和革命军商讨,虽没了顾峥庇护, 但低调行事之下倒也相安无事。

    这日午后, 她照例在客厅练琴,顾府却迎来个意外的客人。

    “此曲只应天上有,实在是妙!”

    伴着一道赞叹声, 陌生的青年从大门口走入,鼓掌钦佩地看向她,“久闻华中顾氏才女之名, 如今有幸欣赏顾小姐的琴艺, 果真令人折服!”

    原本全神贯注弹琴的顾舒曼一惊, 下意识起身,因为动作太快险些摔倒,腰间适时被人一搂稳稳扶住了。

    她抬眸看去,正是此时应该外出了的迟煜。

    “当心。”温柔地对她叮嘱道,他扶她站好, 冷静对她介绍来人,“曼曼,这位是中央军部的段少将。”

    “顾小姐,幸会,在下段弈良。擅自打扰还惊吓了您,实在抱歉。”段弈良适时礼貌又真诚地朝她鞠了一躬。

    还有些不明所以的顾舒曼见状微愣,随即清浅一笑,落落大方回应道,“段少将客气了,我是顾峥之女顾舒曼,很高兴认识您。”

    说着,她招呼他往沙发上坐,又吩咐人送茶点上来。

    待到一切款待做尽,她自然地走到迟煜身旁坐下,略带几分疑惑地看着段弈良问道,“段少将是中央的人……不知今日莅临寒舍所为何事?”

    这话一出,空气凝滞了几秒。

    段弈良的表情稍微严肃了些,他侧头看看不语的迟煜,犹豫下才低声道,“事实上本次我来华中,是受令尊之邀,与二位商讨些事情。”

    爸爸?

    顾舒曼一愣,茫然地转头看向迟煜,“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没有立即回答,只轻轻点点头道,“回来前我同段少将简单谈过,的确是上将邀他来华中的。”

    说这话时他神色清冷淡然,乍看没什么问题,但仔细瞧却能发现他交叠着的双手指骨按得有些发白。

    见状她不动声色地眨眨眼,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看向段弈良,“段少将,可是中央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被问的青年摇摇头,欲言又止看了她半晌才出声,“……事实上,出问题的不是中央,而是华中。”顿了顿,他又接道,“三个月前我们收到线报,日军分了三条线路准备对华展开进攻。原以为他们会从华北南下,没想到就半月以前传来消息,精锐部队驻扎在华中四周,看打算是要从这里下手。”

    华中这座城三面被包围,一面临海,如果消息属实,就相当于被包围死了。

    听了这番话,她的心情变得极为沉重,一瞬间脑中闪过了万千思绪。

    正在沉思之中,她蓦然感到手背一重,迟煜面无表情握住她的手,漂亮的黑眸深邃坚定,“不必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好像从来都是那个在安慰她的人,那日逃跑之时是,新婚当日也是,无论情况有多么糟糕,他总给她一种感觉,只要有他在就没什么好怕。

    同他对视几眼,她突然勾唇笑了,很是轻松的模样。

    “那你们如今作何打算?”回握住他的手,她状似平静地问道。

    “顾小姐,这便是我来华中的目的。”段弈良边对她说着,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要把华中守住,我们必须要联手。”

    党国内部**,现下已经分崩离析,一派主张亲日,一派支持人民自组的革命军。段弈良作为奉系军阀长官段霖之子,就因为亲革命军被内战优先思想的大统领流放到西北。

    但这也给了他机会联手其他爱国人士筹备抗日事宜,截止造访顾家前,他已经和华北贺氏,华南赵氏,西北罗氏,西南曾氏以及各地革命军结成同盟,共同置办了抗战所需军资。

    战争需要大量消耗,得不到中央支持,就只有从名门望族求援。

    而华中顾氏,就是他的最后一个目标。

    “顾上将已经将现下的情况尽数告知了我,迟先生如今领导这一派革命军,如若我们能联手,把平民转移到邻省,再守城坚持到华南援军赶到,这场仗的胜算便能大大增加。”

    指着桌上摊开的军事分布图,段弈良的眼神变得极其凌厉,“顾小姐,华中除去军部没有武器库,我们只能从外购置再运来……民族大义,您这样的女子,一定是懂得了的。”

    要么顾及一家的奢侈生活,要么牺牲一切护国,这样的选择确实艰难。

    但正如他所说,民族大义,和小我相比,无论顾舒曼,还是迟煜,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两人对视一眼,她什么都没说,但良好的默契让迟煜懂了她的意思。

    目光中多了几分心疼同亏欠,他难得对她浅浅一笑,代她做了回答,“承蒙高看,我们定当竭力相助。”

    他把“我们”二字说得极顺口,一点也没有往日将二人相提并论时的自卑。

    稀奇地侧头看了他一眼,顾舒曼抿唇浅笑。

    段弈良欣喜若狂,不过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表现出来,只嘴角上翘,起身对着二人深深一鞠躬,“多谢。”

    简简单单两个字,已经包含了所有的情绪。

    三人继续谈了些细节,段弈良同他们敲定提款日期后便告辞了。一时间,屋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迟煜伸手把少女额角一缕碎发捋到耳后,然后顺势把她拉到膝上坐下,专注地看着她不语。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她的脸蛋微微泛红,有点不好意思地捂住他的眼睛。

    把她的手挪开握住,他轻声道,“曼曼,把这些都捐出去,你就要和我一起吃苦了。”

    微微一愣,她终于明白他眼里莫名的怜惜由何而来,当下不在意地笑了笑,“即便没了你,我照样会捐。如今有你在,又哪里叫吃苦?”

    她追求的从来都是一个自由民主的盛世,可以和他像平常夫妻一样柴米油盐地生活。为了一个这样的未来,付出多少,她也心甘情愿。

    蓦地把她搂进怀里,他虔诚又温柔地亲吻她的唇瓣。

    一吻毕,他在她耳畔喃喃,“……等到这一切都结束,我们就回来,在这里定居,好不好?”

    这里既是她的家,也是他们共同的家,更是无数承载了无数回忆的地方。

    “好。”一想到即将远离故乡亲友,她的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埋在他颈侧哽咽道。

    心疼地轻抚她的长发,他的脸色温柔得不可思议。

    ......

    资产套现,变卖物资在各路革命军帮助下只用了短短一周,期间顾舒曼多次给顾峥发电报商量,都只得到他公务繁忙一切任她操办的回复。

    因为顾峥和段弈良有约在先,顾家人要优先转移,所以款项付给革命军当天,迟煜就买好了火车票,准备到华南去。两人现在都是被日军通缉的人,为了以防万一,他们特地赶在午夜出行。

    初春的夜多是凉爽清透,今夜却有些不同,乌云密布,遮挡了星辰月光,黑得难以视物。

    一身藏蓝外套的少女拎着行李,静静站在屋前看着这栋洋房,脊背挺得笔直。

    这是她的家,是她从小到大回忆所在之处。这一别,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最后看了眼老屋,她红着眼眶转身,强忍着回头的冲动径直上了车。

    在后座等了她许久的迟煜知道她心里难受,只能默默搂着她无声安慰。

    “你说,爸爸什么时候可以和我们汇合?”靠在他胸前,她的眼泪滴落在外套上,留下几点深色的水渍,“近些日子他电报回得少,我担心到时候他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闻言黑衣的青年一怔,而后平静回答,“无妨,革命军的人同他保持联络,到时候会有人来接应。”

    轻轻点点头,她展臂搂住他的脖子,像溺水的人攀住最后的依靠。

    转过几个弯,眼看着快要到达城门口,一辆黑色的铁皮车突然从旁边小道里冲出来,拦在了他们车前面。

    司机猛地刹车,巨大的惯性让顾舒曼险些摔出去,幸好被身旁的男人稳稳搂住了。

    “怎么回事?”紧张地坐正身子,她往车窗外张望。

    迟煜皱紧眉头,一手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一手摸出腰间的枪握住,警惕地看着那辆车。

    车门一开一关,有个人飞快靠近——林青海。

    两人松了口气,拉开车门下了车,“青海,你怎么在这里?”

    革命军的人大部分也要转移,现在他应该在火车站,而不是这里。

    “出问题了。”林青海近来瘦得脱了形,眉头一皱显得极为憔悴,“不知道有什么事,现在城门口全是日本人,人车一律封锁,禁止外出。”

    ……这么晚开始封城排查……莫非是有人透露了他们转移的消息?

    顾舒曼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脑海里闪过一张极其俊美的脸,仓皇地看向迟煜,“会不会是……齐藤?”

    闻言迟煜的表情变得很难看,他握着枪的手紧了紧,原地思索了好半晌,这才低声道,“走小路,先到城门口再说。”

    林青海点点头,上了他们的车从偏僻的小道绕行到城门口。

    远远地,他们就看见城门口灯火通明,黄色军装的日本士兵持着枪四处巡逻。

    “怎么办?硬闯的话他们人太多,”透过车窗暗暗观察着形势,林青海的言谈不像个才十七岁的孩子,“但若是拖太久,火车就开动了。”

    换言之,前有拦路虎,后有时间的车轮辗轧,他们陷入了两难境地。

    攥紧了迟煜的衣袖,少女一双瑞凤眼亮得出奇,若是有人此时肯好好注意她,就会发现她正在算计着什么。

    “……青海,你们先走,我下车去引开他们。”安静半晌后,黑衣的青年突然开口了,脸上照例没什么表情。

    闻言在场的人俱是一愣,反应最快的是顾舒曼,她伸手一下子扳过他的脸激动道:“你说什么?不行!我不许你去!”

    门口那么多士兵,他又是被齐藤追捕的对象,一旦现身肯定会立刻被枪打成筛子。

    迟煜看着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还没出声就被打断。

    “不行,你不能去。”

    林青海也对这个计划表示反对,“如今华中会的领袖是你,你若是出了什么事造成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音落,他深深看了眼他们,似是思考了下,而后低声道,“我去。”

    这话一出,立刻又遭到了反对。

    “青海,你听我说,”顾舒曼拉着他的手腕,以防他自己跳下车,眼睛直直对上他的严肃道,“你们都是革命军的重要人物,哪一个都不能去……更何况,若是婉瑜在,她也绝不会让你去的!”

    听见沈婉瑜的名字,林青海有一瞬间的愣神,但很快他又清醒过来,低低一笑,“就是因为婉瑜,我才决定要去……我不能再让你们尝到和我一样的苦了。”

    她是顾家现在唯一的继承人,迟煜又是革命军的领导,两个人分开来都身份重要。更何况如今他们已是夫妻,互相深爱。

    失去爱人那样残忍的事,他不愿再让人体会一次。

    “顾小姐,这不全是为了你们……国难当头,我们都要做出牺牲。我已经是孤身一人,不怕生也不怕死,没什么好顾忌了。”

    这个稚嫩的少年伸手,坚定地拉下她抓住自己的手,而后转头看向迟煜,“迟先生,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跟你道声谢。”

    当年他和沈婉瑜的父母被警局的人杀死,无处申冤,是彼时刚刚进入军部的迟煜帮忙才得以将坏人绳之以法。后来也是他接济他们,在他们加入革命军后多次以身犯险相救。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暗暗努力,想要成为他那样的人。

    迟煜看着他,一如那次沈婉瑜做了决定般不去阻止。

    因为他也清楚,什么时候该选择什么。

    “青海……”低低叫了他一声,他的眼眶里有些亮亮的东西,“……慢走。”

    以往每一次他出门,这个孩子都会满怀憧憬得跟他说“迟先生,您慢走。”不知不觉间,他都已经长成这样一个可以顶天立地,不再需要他保护的男子汉了。

    而他们的角色,这一次也终于要调换了。

    “…好。”林青海眼里也闪着泪花,对他们笑了笑,一个闪身拉开车门冲了出去。

    “青海——”

    顾舒曼红着眼眶往前一扑,可惜刚好错开他的衣角,自己也被迟煜一把拉回去捂住了嘴。

    抓住他捂着自己嘴的手臂,她的泪水止不住滴落,视线也渐渐模糊——

    她看见那个稚嫩的小少年,总是穿着一身学生装笑眯眯的大男孩冲出去,高声吆喝吸引了日本人的注意;

    她看见他站在街道中央,举着枪不断射击;

    她看见他身上被打出很多个洞,却仍然大笑着叫骂;

    ......

    她看见很多很多,死亡这个词,第一次在她面前被如此壮烈地诠释。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林青海扔掉手里没了子弹的枪,强忍着被无数子弹击打过的剧痛一字一句道。倒下去那一刻,他面前浮现出少女娇美的容颜,还有以往常常念叨这句话的模样。

    低低笑开,他用尽全力从怀里掏出颗□□,一下拉开——

    砰——

    “开车!”迟煜紧紧抱着顾舒曼,声嘶力竭地大吼,眼角控制不住滑落一滴水珠。

    他额角青筋突起,目眦欲裂,整个人因为愤怒和悲痛抖个不停。

    轿车趁着城门防守松懈冲了出去,顾舒曼呆呆看着不远处的火光渐渐远去,难以抑制地嚎啕大哭。

    她听见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婉瑜,我来陪你了。”

    最终他们为了革命放弃爱情,又为了爱情牺牲生命,至少还是得了个不悔。

    守城的士兵发现他们出逃后立刻举枪射击,可惜晚了一步,他们已经开出很远,把一切都甩在后面了。

    “青海……”

    她趴在青年怀里,声音沙哑地叫道。

    可惜这一次再无人回应了。

    顾舒曼知道那个会爽朗大笑的孩子已经永远不会回来了,他的生命已经换取了他们的,自己却永远被埋没在城门口那一方沙土中了。

    “青海……你回来……”她再次低低呼唤,哭得连话都说不连贯。

    一向坚毅克制的迟煜也流泪了,他在安慰她,自己握枪的手却抓得太紧,以至于硌破了手流出血来。

    前面开车的司机也泪流满面,抽泣着握住方向盘行驶。

    这便是战争的本质,不断地牺牲和死亡,用以换取信仰和自卫。

    他们这一帮人,既是因为战争而战,也是为了停战而战。每个人的信念和追求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有朝一日,这华夏土地之上,再无战火和哀嚎。

    她很想停下来,调转头去帮他收尸。至少把他好好地埋葬,和他到死都心心念念的沈婉瑜葬在一起,而不是让他就那样曝尸野外,凄惨孤独地风化。

    但是她不行。除了哭,除了听话地远去,她什么都不能做。

    “迟煜……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不要这样好不好……”她整个人哭得发抖,“不要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那里太冷了……”

    这些话是说给他听,她知道不能改变什么,只是想告诉他听一听。

    林青海只有十七岁,他只比她小了一岁半,凭什么让他遭受这样的事呢?

    迟煜咬紧牙关,埋首在她颈侧无声地哭泣。

    ......

    这一场付出惨痛代价的逃亡最终成功了,他们一路顺畅地到了火车站。

    那里已经等了很多人了,有顾家的家仆,也有要转移的革命军人,看见他们那辆被打得破破烂烂的车开过来,一个个都沉默了。

    迟煜扶着哭得近乎昏厥的顾舒曼下车,脸色阴沉得可怕。

    “小姐!!!”

    走路有些不便的少女惊呼,那是腿伤养好的小楼,见到顾舒曼的样子就急匆匆冲上来。

    顾舒曼是首次在人前这样失态,她眨眨眼看向小楼,什么都没说伸手紧紧抱住了她。

    小楼愣了愣,也没问什么,回抱住她。

    一旁的革命军人走上前,皱着眉问迟煜,“出什么事了?青海呢?他说在城门口接应你们,没有遇到吗?”

    迟煜一言不发,垂下眼睑看着地面。

    这下大家都明白发生什么了,好几个人当场就流了眼泪。

    “时间差不多到了,赶紧上车吧。”走过去牵起顾舒曼,迟煜转头对众人道。

    大家立刻收拾好心情,大包小包地进了站台上车。

    火车伴着呜呜轰鸣声进站,光影被冲破分裂成一片片,斑驳地照在人脸上,看不真切。

    领着顾舒曼上车找到车间,迟煜把行李放好,在她身边蹲下,专注地看着她。

    她刚刚哭过,现下眼睛红肿,比之平日的清雅更多了几分惹人心怜。

    忍不住心尖一阵生疼,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细细摩挲。

    顾舒曼看着他不说话,情绪很是低落。

    两人就这样默默对视了好半晌,他终于开口打破了平静。

    “曼曼,”他的声音低沉温柔,清冷中透着眷恋,“这一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闻言她有了反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他没答话,倾身轻吻她的额头,然后与她头碰头拥抱

    “迟煜……你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她伸手想推开他,语气也变得焦急。

    “嘘……别动。”他微微用力按住她,声音有些抖,“再让我抱抱。”

    这下即便她再是个傻子也听得懂,他是要离开她了。

    “迟煜,你可是不想和我走?”她安静地待在他怀里问道,话没说完先哭出了声,“你答应过我……会一直陪着我……你忘了吗?”

    听见她的哭声,他心里比谁都难受,只能一次一次抹去她的泪痕安慰,“我不过再在这里待几日,等到情况好些我便去找你。”

    说是这么说,但她和他心里都清楚,这一别,再见的可能有多渺茫。

    日军即将入侵,他又被追捕,逃到外省都不一定安全,更何况继续待在这里。

    经过今夜的事,城内守卫检查一定会更加严格,那种情形下,他要想保全都是难上加难,更别说逃出来。

    他这是去送死!

    “那好,你不愿离开,我就留下来陪你。”猛地一下挣开他站起身,她拎着刚刚放好的行李就要下车。

    眉头一皱,迟煜伸手拉住她,语气里多了几分严厉,“曼曼!你必须走。”

    他留下是因为革命军需要,段弈良和华中合作也要有个信得过的人。但她不必,她现在是顾氏最后一个遗孤,该做的事就是在安全的地方好好活着,而不是和他在这里犯险。

    狠狠甩开他的手,她看着他执拗道,“我说过,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便是地狱我也要和你一道去!”

    她此刻的表情像极了顾峥,一样认定了一事就死活不放弃,誓要得偿所愿才肯罢休。

    迟煜有一瞬间的恍惚,思绪又飘回到那日顾峥在卧房里同他说的话——

    “迟煜 我把曼曼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这次我一走,她在这世上就是孤零零一个人了,你不要让她受了伤害。我女儿性子倔,随了我,你不要让她知道我的事,也不要让她知道其他,不然她不会乖乖走的。”

    如今一经验证,她果然是不肯的。

    禁不住苦笑,他试图说服她,“你同我去会分我心,于我是累赘。”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留下。”她丝毫不在意,平静地回答。

    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瑞凤眼中仿佛燃了一团火,烧得炽烈,她整个人都像披上了刺甲般,生怕有谁要忤逆了她。

    见状他不再说话了,直接转身就朝前走。

    她想叫他,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只默默跟了上去。

    看得出来他是生气了的,她心里有些害怕,悄悄看了他好几眼,却没改变决定。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车门口,迟煜停住不动了。

    他背对着她站了有一会儿,语气不明地问道,“你当真要同我去?”

    “走吧。”她直接以行动说明了态度。

    往前迈了几步,她突然感觉后颈一痛,整个人都像脱了力往后倒去。

    身后一双手稳稳接住了她,黑衣青年深深凝视了她半晌,极其温柔道,“睡吧……醒过来就安全了。”

    她想说话,可是黑暗铺天盖地般袭来,迅速陷入了昏迷。

    低头吻了吻她的唇,他把她打横抱起回到之前的车间,轻轻放在床上。

    “……可是我舍不得,你同我一道去。”

    抚着她的脸,他近乎痴迷地打量她,试图把她每一分容颜都铭刻于心,永不忘怀。

    直到外面有人催促他下车了,他这才放开她,转身走到了外间。

    “好好照顾她。”对着忧心忡忡看向自己的小楼简单交代两句,他再是不舍,也收敛了表情,神情漠然地下了车。

    一辆车,两个人,一个向南,一个往北,交错的光影斑驳,唯有深沉的夜色何处都一样。

    .

    一身黑底绣花浴衣的女人踩着木屐,悠闲地走在长廊上。

    已是深夜,她看起来没有一丝疲态,反而化着精致的妆容兴冲冲往一处去。

    走了几步,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警惕地抬眸往身后看去。

    “是谁?”

    走廊上明明空无一人,她却十分确信地出声,看起来像自言自语,古怪得很。

    穿堂风吹过,一阵凉意顺着衣领钻进脖颈,她整个人忍不住抖了抖,刚想快步离开,一只冰凉的手就稳稳掐在她脖间。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许动她?”

    森冷低沉的男声响起,她身体一僵,畏惧地转头看去。

    一身白衣的俊美青年冷冷注视着她,额心一点暗紫色的印记泛光。

    “你生存的唯一意义就是帮我找到她,多余的事,你不应该做。”他掐住她的手不断收紧,蓝绿异瞳暗沉无光。

    女人死命扭动着身体,张嘴大口大口地呼气,看起来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无趣地打量她几眼,他松手把她扔在地上,“这是最后一次了,阿格尼丝。”

    女人——阿格尼丝剧烈地咳嗽,好半天才喘过气来,毕恭毕敬地跪倒在他脚边,“王……我只是想帮您惩罚她——”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她!!”

    猛地一声爆喝,辛伽的瞳色变得更加暗沉,似乎有血红色漫延而上混合成黑金。

    阿格尼丝被吓得一抖,不敢再开口。

    “她只是被困住了。”他伸手在虚空一划,面前显出一道光影,里面是顾舒曼的影子。

    然而在他的眼中,看到的却是被锁链禁锢在那驱壳中的另一名少女。

    “……只要她重获自由,就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

    近乎呢喃地低语,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黯淡地垂下头。

    见状阿格尼丝又是一阵难受,艳丽的面庞因为嫉妒而扭曲。

    就是这个异世界的女人,把她害成了这样。

    上一次辛伽破开了次元壁,一个一个世界地寻找她,因为触犯了规律受到重创,只余下一半魔力。

    而她身为精灵,天然是规律的一体,可以自由穿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次把自己和她联系在一起,让她们之间产生了羁绊,她居然可以感应到她所在。

    因此辛伽把她一半的灵魂掌控住,一次一次强行把她注入那些世界里去寻找她。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她不会沦落到现在这样可怜的下场!

    “王,您放心,这一次我会在她离开驱壳时引导她回到我们的世界。”

    垂下眼睑,她不敢让他看出自己心头的打算。

    辛伽冷笑,侧头看着她,很久才出声,“你最好不要和我耍花招。”

    伸手勾起她的下颌,他面无表情和她对视,“不然,你就是下一个大精灵。”

    闻言她回忆起自己母亲的下场,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满意于自己的威胁,辛伽感知了下,发现规律即将察觉到自己的存在,皱眉顺着来时的裂缝又离开了。

    他的来去都像一阵风,吹过后不留一丝痕迹。

    在他离开很久后,她才能站起来,走路却因为惊魂未定而走得踉踉跄跄。

    一路穿过回廊进了花园洋房,她一抬头,面前台阶上走下名西装革履的青年。

    看着面前那张和刚刚的人极为相似的脸,她好一阵恍惚,忍不住鼻子一酸,有些想哭。

    “你怎么在这里?”

    齐藤洛德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有些意外道。

    阿格尼丝一怔,从思绪中回神,轻咳一声露出个妩媚的笑,“齐藤先生,请问我告诉您的情报怎么样?”

    “很好,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齐藤勾唇一笑,很是满意的样子。

    不管这个女人是什么人,她提供的东西都是很有价值的。

    从顾峥策划了一场暗杀,到顾家举家逃跑都在计划之中,现在根据情报,只要放长线,就可以把大鱼钓回来。

    无论顾舒曼,还是华中都一样。

    “您满意就好了。”她冲他伸出手,微微扬起头道,“我今天来,是要继续跟您分享消息的。”

    伸手握住她的手,一把将她带进怀里,齐藤的黑眸中渐渐充盈了欲/望,“这次你又要什么?”

    每一次的情报她都向他索取了回报,有他的承诺,还有他这个人……

    “这一次,您什么都不用给我,只需要做一件事。”她自然又亲昵地搂住他的脖颈,“您只用……”

    她凑到他耳边低低道。

    齐藤的表情一阵变幻,最终归于耐人寻味。

    他看着她笑道,“你真是,我曾经见过最狠毒的女人。”

    嘴上这么说着,他却没有拒绝她的热情。

    阿格尼丝也笑,满不在乎道,“不狠毒,我这样的女人,怎么能生存下去呢?”

    她的前半生因为心肠狠毒而得以延续,善良早已从生命中抹灭,不狠毒,她就再也找不到生存的方式。

    细细梳理着关于薛茜茜的种种古怪之处,她心头莫名腾起一阵熟悉感。

    不动声色地掩饰住,她挑逗地拉住他的领带,带着他上了楼。

    作者有话要说:  我和朋友打了个赌,一周时间阴阳师看谁能肝到四十级……然后不分昼夜地玩游戏五天我32级……所以没更新……求原谅,我一定不会再让自己成为网瘾少女惹(つ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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