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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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这么久,这步无可避免。以为很久以前就已经过去,只是你却一直坚持,只是你不明白,感情不可勉强。拒绝后以为你已放弃,以为可以成为过去,但却在一次次失落里,发现那颗关怀的心仍在继续。

    我无能为力,只是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每个人心里,都住着这么一个人,遥远的爱着。这辈子也许都无法在一起,也许都没有说过几句话,也没有一起生活,可是就是这个遥远的人支撑了人生岁月长河里最重要,最灿烂的那些日子。以至于让本就凉薄的世界显得不那么孤寂。

    “好,荣珏,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陈钟铉见荣珏转身离去,在身后大喊道。

    “若本宫他日真的会后悔,也绝不会是因为将军你!”荣珏离开的潇洒,日后怕是连见了面打招呼的机会都应该没有了吧。

    陈钟铉站在原处,握紧了拳头,暗暗发誓。

    近日来,南陵王舱靳总是派人前来他的将军府,意欲拉拢于他。南陵王出身地位都不高,生母也不得宠,所以他急需陈钟铉那样手握着兵权的人。而且陈钟铉如今同他有着一样的遭遇。陈言诬陷原衷心大臣,秽乱朝纲,入狱而死,昔日显赫的丞相府一下子便倒了台,消失在众人的眼中。陈钟铉本就无所作为,如今的陈钟铉更是不可能在又什么大的作为了的。况且他一心心心念念的公主荣珏,出了这样的一桩事,怎么可能还会有结果。南陵王知道这个时候的人最为脆弱,也知道这个时候的人最为不甘,同样也知道这个时候的人最好利用。所以南陵王当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浪费这样一个绝佳的棋子。

    索性南陵王舱靳的南陵王府同荣珏的公主府早就撕破了脸皮,是谁也容不下谁的了。况且当年南陵王的生母俞妃还陷害过荣珏母后陈馨瑶,太子璟欱一事南陵王一党也没少掺和,他的南陵王府同荣珏的公主府,慕平的平阳王府早就到了是水火不相容的境地了。谁活着,都不会让另一方好过的,同样,谁赢了也不会让另一方活着。

    陈钟铉心里是有荣珏,或者说正因为陈钟铉心里装着满满的荣珏,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了爱,出于爱,还是为了自己的占有欲,自己的不满足,自己的不甘心,总之,他这些年心里装着全都是荣珏。即使荣珏间接害了他的父亲,害了整个丞相府,他也觉得是无可厚非的,本就是父亲的错,本就该如此的。可如今荣珏对他的一般满不在乎,如此厌烦的态度,才是最让陈钟铉受不了的。陈钟铉不甘心,陈钟铉一定是要得到荣珏的。他不甘心,赔上了整个丞相府,赔上了那么多,还是得不到荣珏。如今没有陈言,没了丞相府,他又靠什么去争,又靠什么去挽留他的荣珏。

    荣珏是他的,一定会是他的。

    今日陈钟铉也是做了很大内心纠缠,做出了很大的决定的。只要荣珏,哪怕有一刻,哪怕有一秒,一句话,一个眼神停留在他身后,他都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或许南陵王舱靳说的才是对,你的女人,你既然爱得女人,那便要不顾一起,不择手段得到她。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才能义无反顾的将她留在你的身边。

    而如今,陈钟铉唯一的选择,就是南陵王舱靳,哪怕是站在荣珏的对立面。他也在所不辞。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荣珏。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不能在失去荣珏。

    景帝迟迟不可为他同荣珏举办婚事,好不容易陈言入宫进言,景帝才有了所动作,可如今陈言又出了这样的事,陈钟铉知道,景帝是断断不会将荣珏嫁于他陈钟铉的了。所以陈钟铉只能靠自己,依靠在南陵王这颗所谓的大树上。因为陈钟铉太想太想得到荣珏了。

    是人都会疯狂,都会有不由自主的时候,这个时候的每一个人,都想找一个栖身之所,每个人都想找一个自己在乎的人在乎自己,可陈钟铉在乎的人并不在乎自己,而在乎陈钟铉的人,已经都尽数不在了,所以陈钟铉迷惘了,所以陈钟铉迷失了自己,所以陈钟铉成了阴恶之人,所以陈钟铉又成了这阴谋诡谲的斗争贪欲中的另一牺牲者。

    谁也不是干净的,谁也不是神圣的,谁也没有资格评判他人,谁也没有资格阻止他人,谁也没有资格做这些事,说这些话。

    你愿意,所以你拦着,你不愿意,所以你置之不理。

    这本就是人性的常情。

    而我们却迟迟不知。然后在慢慢回想。最后渐渐后悔。

    正因如此,回忆才美好,回忆才宝贵。正因如此,彼此才会更不舍。

    也正因如此,才会觉得自己脑海中的,记忆中的人才会是最好的。因为那只存在你的脑海中,你的记忆中,你虚幻的想像当中。

    我用一生的时间,在我的心灵入口处等你。天亮了,我在每天的开端等你;夜来了,我在梦乡中等你;春,我在姹紫嫣红中等你;夏,我在流火如金中等你;秋,我在悲风呜咽中等你;冬,我在茫然孤寂中等你;我在,我用今生等你;我不在,我在来世等你。

    如果最美好的早已留在心中,只会对其他的选择视而不见。

    或许很多年后,荣珏会后悔,后悔今日的举动,后悔今日说的话,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可要知道,那也只是或许,那也只是很多年之后。

    至少现在的荣珏是不会后悔的,也不会意识到的。就像从前的荣珏也曾说过自己不会后悔,可最后,如今的荣珏,难道真的不会有过后悔啊吗?

    我想应该是会后悔的吧。即使不是后悔,也会有一点点的遗憾。对,那是遗憾,那只是遗憾。

    很多年,很多年后的想起,可那时所有人都将会不在了。所有人也都将只活在你的脑海中,你的记忆中。

    然后慢慢的被吞噬,慢慢的麻痹,慢慢的死亡。便在没有机会后悔。

    “你还是来了。”荣珏还未曾靠近,陈钟铉便开口说道,语气沧桑。陈钟铉总能轻而易举的认出荣珏在他的身后,认出站在他身后的是荣珏。连他自己有时候想想,都觉得惊讶,觉得不可思议,为何?为何会对她着魔自此。

    “你看,不管过去多久,不管你离我多远,只要是你的靠近,我都能知道。可你从来都不肯靠近我。”陈钟铉继续说道。语气有些苍白无力。

    若是从前,荣珏还会有所触动,有所心疼这个一心爱着她的男子,可如今,荣珏不会了。她突然有些厌恶,有些厌恶这个男人说着这样的话,做着这样的事。

    今天是陈言入土为安的日子,可作为他唯一不想伤害过的,唯一想保全的儿子,却还在这里做着这些无用的事,说着这些让人听了作恶的话。

    “陈将军,今日约本宫来此,莫不是让本宫听你这伤春悲秋一言。”荣珏说的很是寡淡。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也不再往前走了,索性他都认出是荣珏了,也不想在靠近了。

    “呵呵,如今你连一句疏离的表哥都不愿意叫了,也是,是我没有资格,没有这个资格。”陈钟铉突然笑了起来,真是可笑。

    “将军为何总是要如此,说这些话所谓的话才搪塞自己,搪塞于他人。”荣珏不禁也是嘴角一扯,有些莫名其妙的味道,到底,他和她之间,是谁在疏离谁?为何总是要奢求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弄得所有人都不舒服,然后对他人诉说自己有多不容易,诉说自己的难处,诉说自己的初心。若真是初心,为何会变了质,为何我,我们却看不到。

    “那你又为何总是要如此,敷衍我?恩?”陈钟铉转身望着荣珏,荣珏此时并没有抬头,陈钟铉甚至看不到荣珏的眼睛,荣珏低垂着眼眸,一句话也不说。她真的是累了,太累了。

    你为何要敷衍我?

    你为何不爱我?

    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这些话,这些个语气,荣珏都听了无数次,许多年了。

    说是恳求,说是卑微,在荣珏听来,更多的是勉强,是施压,是压抑。

    我为何要敷衍你?

    因为我不爱你。

    我为何不爱你?

    因为我有爱的人。

    我为何要如此对你?

    因为我爱的不是你。

    况且,这本就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而且,这本就是最简单的问题。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总是装作听不见,装作看不见,然后再告诉他人,你有多不容易。

    老是要把它弄得那么复杂,把原本善意的对待肢解开来,然后自己在乱想一通,究竟要干什么,我就为想干什么!

    我也是无话可说了。

    “你可曾还记得,就在这里,就在这,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要试着同我在一起,试着回应我的感情,你是你是真心,我信了,可荣珏你的真心呢,你哪里有心?你到底有没有心?到底哪里比不上凌云,哪里比不上他!”陈钟铉突然变了脸色,怒吼道。

    “心?真心?真是笑话,呵呵。”荣珏本想听他讲完,好好的讲完,确实他也是不容易,最后也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这问题问的,这话说的,让人连不反驳的余地都没了。

    “我当然记得,我时时刻刻都记得。在这里,在这个亭子,就在将军后退两步的地方,我送走了凌云,云国的镇国大将军,我的凌哥哥!你说你哪里比不上他,你当然比不上他,你哪里又能比得上他!云国的将军凌云,他是为了云国去北境征战平乱的,荣珏的凌哥哥,他是为了心爱之人甘愿背死一战。而你相国公子,如今的镇国将军,你陈钟铉又做了什么!我爱他,荣珏爱凌云,无可厚非,我愿意爱他,我愿意禁锢在囚笼中,我愿意为他圈进自己!”

    “本宫从来不曾敷衍过将军什么,感情这个事,本宫自小便看的清明,无非一个你情我愿,本宫从未逼迫过将军什么,是,本宫是利用了将军,利用将军的感情,可将军一家人又何时不曾利用过本宫,利用过本宫爱着的人,将军于本宫不过是一样的人。本宫对此从未有过怨恨,本宫也从不后悔,将军也当是如此。”荣珏语气间不带任何一丝感情,生冷,生硬的很,她确实也不想在耗费什么精力了,这些日子,她真的是太累,太累了。

    怎么就会这么累呢,怎么能呢。

    “荣珏,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曾有过一次,有过一刻的心动,对我?”陈钟铉最后又问了这样一个问题。许是觉得自己先前太急躁了,语气间有点缓和,还带着一些恳请与卑微。这却恰恰是荣珏最不喜欢的一处。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爱就在一起,不爱就潇洒转身,做什么扭扭捏捏,惺惺作态。

    “不曾。”荣珏依旧如此回答。

    “荣珏,那我算什么?这些年我算什么?”完了,陈钟铉又开始暴脾气了。

    “将军算什么,该问将军自己,本宫如何知晓?”真是烦死了。

    荣珏见每次说来说去都是这些个话,问来问去都是这些个问题,实在是无心理会了,便想转身就走,“将军若无事,本宫便先回府了,还望将军日后珍重自己。”

    “哦,对了,今日是罪臣陈言的出殡一日,怎么说,他也是将军的父亲,将军该去看看他,送送他,他生前最爱下棋逗鱼,将军该尽尽自己最后的孝道,怎么说,他在不仁,也不失为是个好父亲,为将军筹谋了这些。将军要记得,是本宫,是我荣珏害死了你的父亲,本宫是你的杀父仇人,将军着实不该再爱着本宫!”

    这个才是最重要的好吧,真不知道有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总是本末倒置,也是无语了。

    又是留下陈钟铉一个人在冷风中呼呼的被吹着。把时间白白的浪费在白白的人,白白的地方,还觉得自己是个很可怜的人,甚至是全天下最可怜的人。

    陈言暴毙于狱中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来,景帝也没有做太大的追究,只是命人草草了结了此事。或许景帝是出于愧疚吧。是吗?真的是出于愧疚吗?我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都只是猜测而已。这些年,景帝已经把了解他的,试图了解他的,来不及了解他的,都一个个尽数除去了。如今的景帝,猜不透他究竟想要什么,猜不透他究竟为了什么。为了最后的孤独一人?为了最后的一人独享?为了最后的尊荣威严?为了什么?谁知道呢?管他为了什么,总之不是个好人,总没有什么好事的。

    曾经荒废的凌府如今也已修缮完整,荣珏来到了这个崭新的府邸,很气派,很辉煌,很有感觉。可荣珏却找不到属于她自己的那份感觉了。荣珏是个怎样的人,荣珏自己也不知道,荣珏到底对凌云是怎样的感情,荣珏自己也还是不知道。她只知道,凌云爱她,她绝不能辜负凌云。但她却再也不敢进入这恢复荣光的凌府之地了,她再没有脸,也没有勇气。不知是因为害死他们凌氏一族的陈言,还是因为作为罪魁祸首的景帝,更多的是为了她自己。

    她不知道,此时自己内心的感觉,内心的触动,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

    她不知道,自己的迷惘是给了谁?

    荣珏从未像此刻这般想要逃避,想要...

    或许,荣珏最像景帝了,所以景帝喜爱荣珏,宠爱荣珏,荣珏同景帝是一样的,他们都只爱自己,只爱自己。

    “公主,陈将军约你郊外兰亭一叙。”素心一早便在公主府门口见到了神情憔悴的陈钟铉。

    “素心,荣珏呢?”停顿了许久,陈钟铉还是开口问道素心。

    “将军请回吧,公主不在府上。”

    “她去了何处?”

    “将军该知道的,我家公主此时此刻并不想见你。”

    “我知道了,如今凌府已修缮完整,她自然是去了那里。”陈钟铉突然笑了起来。有些凄凉。突然又紧紧的抓住了素心的胳膊,“求你,告诉她,我想见她,我有话要告诉她说。”

    素心突然有些同情陈钟铉,同情这个男子。陈钟铉对荣珏的心意,不夹杂任何情感,只是想一味的对那个人好,看她笑,看她哭,然后自己笑,自己哭。

    自素心呆在荣珏身边,荣珏那是已经有了凌云,所有人看到的都只是凌云与荣珏有多么多么的般配,有多么多么的美好。可只有素心,她是知道陈钟铉对荣珏的好的。

    相比起凌云,相府公子陈钟铉显得是那么普通平凡,可他也是将同样一颗炙热的心捧着,送到了荣珏面前,只希望能让荣珏能够开心。在同凌云生了气后,也能感受到温暖,在凌云去世后,也能被人呵护着,不再感到落寞与孤寂。

    可有些东西只有一人能给,只有一人。荣珏的一切一切都只有凌云能给,而不是他陈钟铉。所以他才会如此伤情。

    公主总是说他的错,可他又错在哪里?错在喜欢一个不爱自己的女子,爱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女子。

    素心很是同情陈钟铉,与其说是同情,不如说是感同身受。她也曾经遇见过这样一个美好的男子,爱上过这样一个全身心爱着别人的男子。她贪恋他的一颦一笑,甚至贪恋他对别人的那般美好。

    素心知道,讨厌那个被自己所爱之人珍惜着的人,那不是嫉妒,那不是仇视,那只是渴望,只是不甘,只是因为,你爱的人心里面的那个人,不是你,而是别人,仅此而已。

    我们都在为所谓的执念而执着,爱着自己所谓的爱人,做着自己一个人的梦。

    “告诉他,我并不想见他,也没有什么可同他叙旧的。”如素心所想的那般,荣珏果真是不想见陈钟铉的。

    荣珏是个心软好说话的人,但荣珏也同样是个狠心绝情的人。

    “可将军说了,希望公主能见他一面,将军看起来,不太好。”素心突然很想帮陈钟铉,突然很想很想。

    荣珏最终还是应允了,点了点头,往城郊外去。

    也该是要做个了结了,这毕竟不再是她和陈钟铉两个人之间的事了。

    陈言不是个好父亲,可当初让陈言如此做的,又怎能否认,其中一个原因,不是因为陈钟铉,不是因了陈钟铉对自己的那份感情。

    真是奇妙,许多许多的人为了爱,前仆后继,不顾一切,然后伤了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真是奇妙呀。

    一路上,荣珏想起年少时,她同陈钟铉关系也是很好的。或许没有凌云,荣珏真的会像所有人期许的那样,嫁与陈钟铉,那便不会再有后来的事了。

    “荣珏,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父皇说,母后身体不好,让我不要总在母后跟前晃悠,免得扰了母后的安宁。”

    “皇上说的确实如此,姨母的身子确实不太好,你太会闹腾了。”

    “可太子哥哥不爱带我玩了,我总是见不到太子哥哥的身影。”

    “太子许是同凌府的公子在一处吧,我听父亲说,凌家那个公子,小小年纪便已是聪慧过人,又对军务政要有所解释,想来太子正同他在一起研究着呢!”

    “哦?凌府公子,就是那个凌云。”

    “对,就是凌云。”

    “那你可知道他们在何处,表哥带我去吧,我一个人实在是太无聊了。”

    “好吧。那你要答应了,不许捣乱。”

    小小的荣珏跟在陈钟铉的身后,来到了太子璟欱和凌云所在的一处僻静的地方。他们正在下棋。

    应该是刚下过雨的缘故吧,空气湿润润多,石壁上清泉溅落的水珠跌入潭中,滴答、滴答,声音极为清脆好听。

    荣珏呆呆的看着坐在太子哥哥对面的那个男子。

    眉目如画,衣冠胜雪,眸若星辰,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嘴角微微勾起,更显得那男子的风流气质。

    真是个漂亮的人,荣珏不禁感慨。

    “凌云,凌云,名字好听,人也长得好看。荣珏喜欢凌云哥哥。”

    想到这里,荣珏想起了陈言最后对荣珏说的话。

    荣珏,不该爱上的正是凌云。

    凌云凌云,凤起凌云,少年英才,总有一天他会凌家于云城之上,到那时必将后患无穷。景帝如何又会容得他娶你。

    陈言一杯一杯的喝着自己的最后的酒。他知道,这是荣珏对他最后的仁慈。他知道,自此荣珏再没有慈悲。是他亲手将荣珏推上了这条路,一步步,一桩桩,一件件。

    往事历历在目,凌易之,陈馨瑶,甚至是如今的景帝。

    还有他么的孩子,凌云,璟欱,荣珏。

    哦,对了,还有自己的儿子,钟铉,他怕是最无辜的了。

    可这些人,又能说,哪个不是无辜,哪个又是最无辜。

    待荣珏走出大牢的时候,早已泪流满面,抬头望天,蒙蒙的云层,露出了些许光亮,可荣珏的眼睛再也不会觉得生疼刺眼。

    愿你是阳光,明媚不忧伤。

    旋律依旧,情怀已远。徒留一缕忧伤,飘散在曾经的眸中。奚落的残片,拾起关于你的记忆。在梦里那样熟悉,低头、念吟。一抹阳光,一如既往。

    从这一天起,荣珏从前的眷恋都尽数不再了。仿佛那些年都不曾活过。

    荣珏失去了她年少时拥有的一切。

    她终是失去了所有,所有的一切。

    母后,太子哥哥,舅父,表哥,凌云...

    “荣珏,你好吗?

    荣珏,你过得好吗?

    荣珏,我不好,

    荣珏,我过的不好,

    我也不够好,才次次惹得你伤心落泪,今后,我定会好好待你,再不让你落泪。可我们的今后在哪?

    荣珏,我总以为自己与你还有许多许多的未来,我挣扎,我用尽一切,可终究还是要放开你。

    荣珏我自私,我舍不得,舍不得你伤心,也舍不得你真的将我遗忘。荣珏,因了我的自私,你免不得又要流泪了。

    荣珏,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是都知道事情原委的时候了吧。我知道,今日的事,定然不会像他们所想那般顺利,那般天衣无缝,因为还有南宫。哦,对了,若你真看到了这封信,南宫应该已经找到了你,而你也已经与南宫相识。你看,其实我也是个有私心的人,我对你的爱,也并不是没有一点杂质。

    荣珏,这些年,我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你说,我总想着若回到云城的那一日,你穿着一袭桃色衣裙,等着我挽起你的长发,为你准备大红嫁衣。我会带你一起去看花赏景,游湖骑马,过着惬意的生活,那定然是十分美好的。可如今我却有些拙略,竟不知该用这生命写下最后剩下的什么话语。

    荣珏,这些天,我总是日日梦见你,梦见你从前的样子,梦见你我从前的时光,梦见你我往后的日子。

    荣珏,我总在想,若你见到了我,见到我现在黑了,瘦了,会不会不再喜欢我。我那时,一定会死缠着你的,定然不会再让你去寻了他人。若你喜欢上了别人,我也一定会把你从他身边抢过来。

    荣珏,我给你写了许多许多的书信,你一封都没有回,如今我也清明了。我发现自己终究是忍不下心来责怪你。是我没有能力,保护你,给你想要的生活。

    荣珏,你一定会笑话我吧,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笑的人,真是的。

    我也笑话我自己。

    荣珏,从前你最爱跟着我,追着我跑,傻乎乎的对着我笑,然后傻傻的做着自己的小坏事,真以为大家的都不知道了。

    荣珏,你应该会后悔吧。后悔遇见了我,后悔认识了我,后悔爱上了我。

    荣珏,若当年太子出事,我没有听父亲的话,规劝你,劝你不要争不要夺不要怨恨,会不会现在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荣珏,我总想着能同你一起过属于我们自己畅想羡慕的生活,可我却忘了,你我从不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属于彼此。

    荣珏,如果没有我,你会是个高傲的公主。

    荣珏,如果没有你,我会是个骄傲的将军。

    可你我终究是拥有了彼此。

    是谁为谁放下了骄傲,是谁为谁妥协了自我?

    荣珏,我自私的竟不想让你拥有幸福,我想让你的余生都时时刻刻记着我。

    荣珏,我想你,我无时无刻,时时刻刻,都在想你。

    我想见你,我想同你在一起,我想娶你,我想同你一起变老。

    荣珏,你定要原谅我,原谅我的自私。

    荣珏,我爱你。

    凌云爱你。”

    荣珏抬头看到了远处好像是等候许久的越南宫,一袭青色衣衫,坐在轮椅上,望着她,此时荣珏看到越南宫的眼睛里只有她一人。荣珏突然觉得,或许,或许,或许什么,她又突然不知道了。

    荣珏抬起了头,看着天空高高的云层,终于荣珏扬起阳光下微笑的脸,宁静而又坚韧。

    凌哥哥死了,是为她而死,所以她不能死,她要看着这天,这云,这阳光,看着凌哥哥来不及拥有的美好。

    “荣珏,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怎么办?”

    “凌哥哥若是不在了,那便见不到荣珏了,你舍得吗?”

    “自然是不舍得的,可荣珏,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不在了或者你找不到我了,你该如何?”

    “怎么会找不到呢?!若是荣珏有一天真的找不到凌哥哥了,那定是凌哥哥躲起来了,不然荣珏怎么会找不到,荣珏心里有凌哥哥,一定不会允许凌哥哥不见的。”

    “荣珏,”

    “好啦,若有一天,你真的不见你,那我定然会把你忘了的,我会遇到更好的男子,我会同他一起生活,我是个惰懒的人,男女之间,誓死相随,至死不渝,非你不可的,我从来是不信的,我不会让自己那般累。可荣珏相信,一定不会把凌哥哥弄丢的,凌哥哥自然也不舍得荣珏的。”

    “是,就算有一天,你丢了我,我也会找到你的,因为我自私。”

    “凌哥哥不自私,”

    “不,我自私。荣珏若有一天,我真的不在了,我也不会让你忘了我的,可我也舍不得从你的世界消失。”

    “可凌哥哥难道舍得我难受吗?”

    “自然是不舍得的,所以凌哥哥不会让我的荣珏弄丢我,也不会弄丢我的荣珏,傻瓜。”

    “凌云,我爱你。”

    “荣珏,我将毫无保留的回报你的爱。”

    “少将军对殿下倒是一片真意,只可惜,殿下心里早已没有你的位置,准确的说从一开始,殿下同你便没有真心。”陈言自是注意到凌云内心的波动,果然他今日是逃不出了。任他再英勇再有谋略,他终究心念着荣珏。荣珏是他最难得的美好却也是是他致命的伤。

    他爱荣珏,用超越自己生命的爱在爱着荣珏,陷入爱情的不管男男女女都敏感脆弱,经不起一点点的挑拨,受不起一点点对方的不在意,也忍不了让对方受一点点伤害。

    “你撒谎,不可能,”凌云应该从没有的这般怒吼。

    “将军可以不信,但这蝴蝶玉佩可是真,是殿下亲手交到臣的手中,殿下让臣告知将军,她怕是要辜负将军了,还望将军一路走好。”

    “是荣珏让你来的,是荣珏舍弃了我!”在他与国与家之间,荣珏真的会舍弃于他吗?

    不,凌云不信。只因那是她的国,所以他护这个国。那是她的家,所以他护这个家。那是他的百姓,所以他护这些百姓。

    可荣珏告诉过凌云,有你的地方才有家,往后,和我,和你,相伴在一起的是你,是我,不是旁人。

    凌云,荣珏答应过你的,绝不会背弃你。凌云,你该相信荣珏的。

    “不会的,荣珏不会这么做,她是失去过至亲之人的,知道那样的苦楚,她定然不会如你们一般,你休要哄骗我!”

    “殿下自然不会,就像将军所言,她是体会过失去至亲的痛苦的,可将军并非殿下的至亲。殿下虽不会舍弃将军,但也觉不会舍弃自己的至亲,如今的将军与殿下早已不是什么云城人人惊羡的神仙眷侣,将军是殿下的累赘,而殿下也是将军的死穴。殿下与将军自己,终究只能选择一个存活于世上。”陈言此番话说的并无道理。

    他们互相深爱着彼此,所以才能互相深深伤害着彼此。

    不得不说,陈言是个很好的言谋论者,他了解荣珏,也了解凌云,他是看着他们一同长大,一同对彼此有了好感,一同生死交付,所以他也是最能打击他们的人。

    荣珏失去过血亲,因为皇权,荣珏遭遇过背弃,因为皇权,荣珏体会过这些苦,所以她畏惧皇权,她不想碰它,也不想被它碰。

    “臣从未想过今日能抓住将军,凭将军的本事,到哪都是一样可叱咤一方,可将军若今日一旦逃脱,殿下包括整个公主府,平阳王府,都会丧命!他们是为你而死!”

    陈言这番话倒说的一点也不假,也是发自了肺腑的话语。荣珏是他的外甥女,他当然不愿荣珏死,他不能赔上整个公主府,整个平阳王府,难道赔了一个太子府,一个皇后还不够吗?!景帝的疑心永远都不会消的,景帝的心往后指挥越来越硬,越来越冷血。而他,他们,又能做什么?!皇权之下,焉有完卵,更何况是他们?!一个功高震主的将军,一个七窍玲珑的公主,想在这秽乱的皇权之下存活,守得属于他们的一方安宁,简直笑话?!

    “荣珏...”

    许久,凌云放下了手中染满血的剑,挥手扔在了地上,跟随他的将士皆跪地大喊,“少将军!我等誓死追随少将军!”

    我终是对不起你们。他不能让荣珏死,就算是全天下的陪葬,他也要荣珏活着。正因这天下有荣珏,所以他会要这天下,可他愿意失了这天下,保护荣珏的美好。

    “你赢了。”凌云笑得绝望,笑得沧桑。

    “但我有一个要求,有一封书信,往陈言陈丞相能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交给荣珏,至于,什么时候给她,我相信丞相定有自己的主张。”凌云从怀中拿出一模一样的蝴蝶玉佩,他怕是再也不能拥有他了,因为他守护不了它的主人了。他知道,他再也见不到荣珏,见到荣珏的暖入人心的笑,听不见荣珏叫他一声凌哥哥。

    “好,我答应你。”陈言最终还是应承了下来。

    “少将军,尔等誓死追随将军,自然死也愿意相赔。还望将军莫要忘了我们。”众人皆异口同声,挥剑自尽,没有呀一个犹豫。

    凌云自然也不能活着,在写完最后的书信后,最后一个字,拔剑自刎。

    想到此处,陈言悍然,复而望向窗外,我渴望的光明,因为我的舍弃,终究也抛下了我。陈言,你也是活该,怪不得别人。

    陈言将揣在怀中的书信与属于凌云的那一块染血的玉佩,一并交给了荣珏,那是陈言答应过凌云的,也是陈言最后能做的。

    “我陈言自问从未做过违背良心之事,我唯一对不起你的人,便是你,可我也用我的余生去赎了罪,配上了性命,赔上了自己唯一的儿子。舅父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可小儿钟铉对你却是真意,我杀了别人的儿子,自当是应有自己的儿子去赔的,可荣珏啊,罪不及他,他是无辜的啊!钟铉木讷,又没有什么心眼,求公主能放过小儿,保小儿余生一个安宁。”

    荣珏并没有回答,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颤抖的拿着书信与玉佩,离开了大牢。

    “罪臣陈言叩谢公主。”说完饮下了荣珏送来的酒水,那是一杯毒酒,陈言知道,他感激荣珏,终究还是不能彻底绝情。

    易之兄,来生,你一定不要在让我做你的兄弟,因为就算还有来生,我也不知道还会不会不这么做。我想我还是会选择这么做的,因为我至今都不后悔,但是我会痛,可那又如何?

    馨瑶,从前你最是疼爱这个女儿,如今她也同你一样,步上了你的坎坷情路。

    馨瑶,不要怪哥哥,哥哥无能,保不住你,保不住璟欱,可哥哥想替你保住荣珏与慕平。

    易之,你不要怪我,若是你,你也会选择如此。你我都为臣子,都为父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钟铉,你也不要怪我,父亲也是身不由已。

    怪只怪父亲太过贪心又是个无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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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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