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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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撂下这句话,舒秦往外走。

    禹明有点懵,把她拽回来:“真的假的。”

    舒秦差点笑出来,这人高兴得都有点犯傻气了:“你想想,周末就两天时间,来回就要十几个小时,我可舍不得把时间全都花在路上。”

    禹明这才笑了,捏住她的脸:“憋了一上午,在这等着我。”突如其来的好消息比提前告诉他更让他惊喜,现在时间充裕了,他甚至开始盘算中午给舒秦点什么菜了。

    禹明笑起来眼睛熠熠有神,有种星光乍泄的味道,可惜不常笑,从昨晚到现在,就笑了这么一回,舒秦盯着他的眼睛说:“我是学生,假不好请,科里下次估计不会再批了。”

    “我回本市看你,你过来一趟既麻烦又不安全。”

    舒秦想说好,随即又摇头,禹明为了这个课题放弃太多了,对他而言,现阶段头等大事就是搞好试点工作。

    “还是我来看你吧,来的时候顺便给你带吃的,想吃我爸做的包子么?天气冷了,包子不怕坏,我帮你放到楼下食堂的冰箱里,要是想吃了,让老板帮你热热。”

    刚才两人下楼时她观察过,楼下食堂老板性格挺随和的,应该好说话。

    禹明反对:“包子想吃,但还是我回去吧,我提前跟这边交接好,半个月回一次,也不用待太久,一天就行。”

    舒秦想了想,禹明自己开车倒是方便,至少不需要像她那样在大巴站排队检票,就是担心他会太累。

    禹明补充:“年底转博名额就要定下来了,时间别浪费在路上。”

    舒秦把话都吞了回去,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几天她别的不担心,就担心科里的第二轮笔试。

    禹明又补一刀:“下个星期你们要考试了,我给了你那么多本笔记,看得怎么样了?”

    “才啃了一小半。”舒秦悻悻然,卷子是四个附属医院一起出的,发卷的时候随机抽取。

    虽然考的都是基础范围的内容,但是题目很活,禹明笔记上病例的分析和回溯很透彻,如果她把十几本笔记都读透了,至少不用再怕考卷上的“病例分析题”了。

    禹明看她一眼:“那回在天台上有个人放过豪言,说短期目标是提前转博,长期目标是业务上赶超我,长期目标你是不可能实现了,怎么也该把短期目标实现了。”

    “嘁,还差一次笔试就差不多了,至于长期目标,我们走着瞧吧。”

    禹明一笑:“我就喜欢你盲目自信的样子。”

    听这揶揄的口吻,又皮痒了,舒秦似笑非笑,伸手拧他的脸:“自大狂吧你。”

    禹明任她捏了几下才把她的手拿下来:“走,跟自大狂吃饭去。”

    癌痛中心外有一条安静的、长长的走廊,秋日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灰色的地板上,周日,县医院又不像在济仁那么忙碌,时间到了这里,仿佛变得迟缓起来。

    两人牵着手慢慢走过。

    “本来我也要回去一趟,罗主任要竞聘副院长,中层干部名单也要公布了,如果到时候第二次笔试成绩出来了,我到校本部帮你问问。”

    舒秦偏头打量窗外的风景,秋天色彩总是比其他季节浓郁,远处的几株枫树染了霜红,蓝天明澈,白云静静浮在天边。

    想到科里最近的事,她轻嘘口气,如果临床医生能潜心搞业务就好了,但哪家医院似乎都不可能如此。

    她转头看禹明:“这边麻醉科愿意配合搞试点吗?主任姓刘?人怎么样。”

    禹明没做评价:“待会吃饭你就能看到了。”

    刘主任来电话了,说菜馆订好了,离这不远。

    禹明和舒秦刚到地方,就看到几个人在饭馆外面聊天,其中一个看到禹明就笑说:“禹老师。”

    禹明向舒秦做介绍:“这位是刘主任,这位是欧医生。”

    舒秦跟对方握手:“刘主任好,各位前辈好。”

    寒暄完毕,舒秦才知道眼前这位四十多岁的黝黑矮个子是刘主任,剩下几个都是麻醉科的医生,还有一位资历老的护士,是手术室的护士长。

    刘主任搓了搓手,领着禹明和舒秦往里走:“上个星期您就来了,但您天天忙着业务的事,也没肯让我们请吃顿饭,既然今天舒老师也来了,我干脆借着周末的机会,带领科室全体人员好好招待一回两位老师,包厢在里面,菜先点了几个,都是我们这边特色菜,希望两位老师吃得惯。”

    禹明插着裤兜,往前迈步上台阶,一边打量店内环境,一边说:“今天这顿我请了吧,这星期科里为了支持试点工作都辛苦了,我早就想好好感谢大家了。”

    “千万别这么说。”刘主任熬不住满脸的笑,“往后还有很多业务上的问题要承蒙禹明老师关照,我们配合试点工作是应该的。”

    禹明笑了笑,随口问:“电子医嘱系统的问题跟信息科反映了吗,我还等着周一工程师过来。”

    “反映了,医嘱和病志的缺陷都会马上完善,现在主要问题是,我们麻醉科大部分医生写惯了麻醉记录单,没写过病志,等模版装好了,还得禹明老师手把手教教咱们。还有这个月的病房轮值顺序,我已经让小欧排出来了,只要癌痛中心当天收了病人,立刻安排人候班。”

    全科上下都热情得不像话,坐下后聊了几句,氛围很快活络起来。

    禹明帮舒秦倒了杯饮料,问起昨天邻乡卫生所的那个癌症晚期患者:“那个病人还是不肯转院?”

    刘主任摆摆手:“家属放弃了。禹明老师,不是我要泼冷水,在我们这,癌痛业务太难做了。就拿贵院来说,手术量和业务口碑在全国都是响当当的,连贵院疼痛中心去年床位都住不满,基层更是寸步难行啊。”

    禹明转动手里的杯子,笑着说:“刘主任应该听过一句癌痛患者的俗话,‘不怕死,就怕疼。’要是癌痛不值得引起重视,1982年不会专门成立癌痛治疗委员会了,何况前年有了癌痛的4a目标,去年又出了难治癌痛的专家共识。”

    刘主任忙着夹菜:“禹明老师说的这些我正在学习,但我还是想说,真收到癌痛中心的患者,基本都是“难治性”癌痛,不说其他的药物,光一个皮下镇痛泵的耗材费用就够吓倒一批人,这可是自费项目,患者如果知道要花那么多钱,宁肯在家疼死,现在我们面临的主要问题是费用,这个不解决,基层癌痛中心收不到病人。”

    禹明看看刘主任,突然说:“您知道‘日间手术’吧,试点的正式批文下来了。”

    刘主任一愣:“日间手术?哎,这个我知道。”

    “五年前我还是学生,有一回跟罗主任出去开会,听到一位主任级别的前辈说日间手术是西方模式,在中国绝对行不通,可就在前不久,很多家教学医院和省级医院进行日间手术试点了,日间手术的相关费用也会在一年后正式纳入医保范围。”

    顿了下,禹明半开玩笑说:“蝴蝶扇动一下翅膀可以引起一场风暴,只要有人做,五年前还不可能的事,现在不也开始实现了?现在寸步难行,不代表以后也寸步难行。”

    刘主任茫然地眨了眨眼。

    禹明往椅背一靠,接着说:“如果癌痛中心成为各级医院的传统科室,清平县作为基层的首批试点单位,也算是走在全国同行的前列了,以后只要提起典型医院,少不了清平县人民医院的名字。”

    舒秦望着刘主任,最后一句话极富诱惑性,刘主任脸上一瞬间露出悠然向往的神情,但他显然很快又被现实拉了回来:“您说得非常有道理,可是日间手术也好,无痛分娩也好,都有个特点:不会像癌痛中心这样赔钱。您看我们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我是科主任,一味赔钱的项目,底下医生不赞成,院里领导也不会支持,当然禹明老师,您说的非常有道理,我们不能局限于眼前这点利益,目光要放长远,总之接下来不管您要我们做什么,我们都会全力配合您的工作。舒老师,别光坐着,来,吃菜。”

    刘主任借着劝菜将话题扯远,剩下的时间,禹明屡次聊到癌痛病人的管理,奈何刘主任因为要晋副高了,一直在向禹明打听罗主任今年是否会任面试考官,桌上的其他医生显然也对麻醉的围术期部分更感兴趣,一顿饭吃到下午,真正聊癌痛话题的时间才几十分钟。

    出来时禹明倒没说什么,舒秦却默默叹气,来之前就预估到禹明的工作不会那么顺利,但没想到这么难,刘主任无非为了应付试点,表面积极配合,背后却在消极抵抗,科室管理者尚且如此,下面医生就更不必说了。

    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等三个月试点工作结束,禹明的工作报告不会好看。

    禹明停下来看她:“发什么呆。”

    舒秦如实以告:“担心你的试点。”

    他口吻轻松:“才一个星期,慢慢来,你想,如果这工作好做,怎么会连个下乡挂钩都批不下来。”

    舒秦精神振奋了一点,不能说禹明心态好,只能说他既然决定来试点,早就把很多困难都提前考虑进去了。

    禹明观察她的表情,难得她来,他想好好陪她。

    “下午还想去哪逛?我给你买几件衣服。”

    “不要,在这买什么衣服。”

    “那就去景点玩玩,城里就一座公园,城外风景区太远。”

    “我哪都不想去,我想回宿舍休息。”

    这话正合禹明心意,他笑了:“那走吧。”

    回到宿舍,禹明一关上门,就将舒秦抵在门后深吻她,吻了一会又稍微拉开两人距离,一边接着吮吻她的唇,一边抬手解自己衬衣的纽扣。憋了半个月了,他身心都极度想念她。

    舒秦感受着脖颈上他灼热的呼吸,这场吻来得又深又急,像是要做的事太多,反而不知道先做哪一件,她被他撩起了渴望,身体也很快有了热度,在他低头吻她的时候,她微阖着眼睛,无声而热情地回应。静止的空气被情人间醉人的热流搅动起来,房间里到处流淌着浓情蜜意。

    当他轻咬她的唇,他瞥见她湿润的眼睛。

    “不去床上了,就这个姿势吧。”他迫不及待解开她胸罩的扣子,帮她将腿环住自己的腰,这时,外面走廊传来说话声,像是某个行政科室的人来拿东西。

    隔着薄薄一层门板,什么声音都拦不住,两人唇还贴在一起,动作却一顿,借由房间里的幽暗光线,舒秦能看到禹明眼里浮起的浓浓懊丧。

    禹明心里的确骂了一句,不得不离开她的唇,喘着说:“我们走吧。”

    舒秦盯着他的鼻尖,也在喘:“去哪?”

    禹明回头,一边重新系自己的纽扣,一边满房间里找她的东西。

    把包递给她,又到卫生间拿两人的牙刷和她的洗面奶。

    等舒秦东西都拿齐了,禹明拿起车钥匙:“今晚我们在别的地方住。”

    舒秦默契地跟他出门、下楼、上车。

    禹明开起车来又快又急,好像满心只有一个念头。

    路过一家超市的时候,禹明往窗外望望,车子开始减速,舒秦猜到他的意图:“要干吗。”

    禹明忙着熄火:“买东西。”

    舒秦抱着背包:“不用了。”

    禹明车门都要拉开了,又停下:“怎么了。”

    “我带来了。”

    禹明愣了一愣,笑容灿烂:“舒秦。”

    舒秦脸红了,泰然说:“怎么了。”

    “没什么。”他将她揽到怀里,“我想吻你。”

    外面都是人,飞速吻了一口就分开了,禹明开得比刚才更快,到了县城唯一一家宾馆,拉着舒秦下车,登记,开房。

    一进房间,禹明就着刚才的姿势,再次将舒秦抵在门边,地面上慢慢堆叠起了她的衣服,房间里渐渐响起两人交缠的呼吸。当他要解她的裤子时,舒秦终于捉住他的手:“我要洗个澡。”

    禹明脑子里仿佛听到一个“停”,无奈:“回头再洗不行吗。”

    她摇摇头,吻他一口:“等我一会。”

    “洁癖。”不过他还是尊重了她的意思,舒秦这方面固执起来,他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要跟舒秦一起洗,她把他推出来:“我很快就好。”

    禹明走到房间中间,仰天倒到床上,一低头,看见自己高高撑起的某个部位,又躺回去,对着天花板想,舒秦这种仪式感真要人的命。

    “好了没有?”他扬声问。

    “没有。”

    禹明等了一会,起身,站在床边解开衬衣,拉开舒秦的背包找出“工具”,然后走到浴室门外,径直拉开门。

    舒秦还在洗头发,急忙背过身,又惊又笑:“你怎么这么讨厌!”

    禹明一声不吭脱衣服,目光顽固。透过细白的水蒸气,她雪白曼妙的曲线影影绰绰。

    舒秦无处可去,禹明到了花洒下,头发瞬间被淋湿了,小股的水顺着他的眉毛和鼻梁淌下来,他将她抵在墙上:“再等下去我就要出毛病了。”

    舒秦盯着他的喉结:“真坏。”

    这句话余音袅袅,禹明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搂紧她的腰,挑开她的唇齿,一点一点,从浅到深,肆意地吻她。

    舒秦贴着后背温凉的瓷砖墙,气息交缠,男人的身体与女人的身体如此不同,体温那么高,皮肤下面是男人特有的结实修长的肌肉,一张一弛间,蕴藏着力量的美。他贴得那么近,恨不得立刻将她揉到自己的肌理里,她深深地回应他,指端还在体味他的肩胛和手臂,突然痛哼一声,他太急,还未等她完全做好准备就开始了侵占。

    无休无止的索要,进行到中途时,像渴急了的旅人喝了大半瓶水,终于腾出空来问:“喜欢吗。”

    舒秦意识飘在半空,含糊地答:“什么。”

    “我。”

    她别过头,故意说:“不喜欢。”

    他有的是办法逼她说真话,很快,她颤栗着软在他臂弯中。

    “真不喜欢?”

    她嘴角弯起,比他还倔,勉强打起精神笑:“不。”

    他故意曲解她的话:“这样呢?”

    他让她转过身,从后面扶着她站好。

    舒秦低叫一声,撑着墙,克制自己变形的音调,太坏了。

    禹明用心体验着她身体的每个细微变化,将她湿漉漉的发拨过来,吻她的耳垂:“我没有一天不想你。”

    完事后,舒秦累极了,在禹明怀里睡过去,昨晚睡得不好,再醒来时天黑了,宾馆毗邻夜市,喧闹吆喝从底下传来,县城的夜晚比她想象中更热闹。禹明闭着眼睛,手在她身上克制地游移,发现舒秦醒来,马上变得放肆。

    舒秦往一边躲:“还来。”

    禹明伏到他身上,亲吻她的锁骨,满是不舍:“别躲,明天你就回去了。”

    舒秦的目光因为眷恋发起黏来,哪还舍得再躲,他滚烫的腹肌与她的小腹相贴,她瞥见他底下的纹身,突然说:“等一下。”

    他果然不动了:“怎么了。”

    她推到他,骑到他身上,腼腆地说:“我想试试这样。”

    她长长的卷发散落肩头,像个女王。

    禹明稍微起身,目光落在她身上,戏谑:“就你这点力气,能行吗。”

    舒秦重新推倒他:“别罗嗦。”

    舒秦懒洋洋地窝在他怀里,轻轻摩挲着他的纹身,和昨天晚上一样,他依然不排斥这动作。

    “还疼吗?”

    “什么?”

    “纹身。”她支起一臂,垂眸望着他,“洗过几次?”

    “五六次?”他将胳膊枕到脑后,没有回避,坦然的语气,“记不太清了。”

    舒秦默默望着他,母亲刚去世那段时间,他每天晚上怎么熬过来的,好在禹明总算不再避讳这个话题,能够坦然聊起那段日子了。

    “为什么要洗。”她疼惜地抚过,试着问,“想起母亲了?”

    “嗯。”只开了一盏床头灯,禹明的五官半明半暗,“一看到这个就会想起我妈,有时候心里特别想我妈,巴不得这东西马上从我身体上消失。”

    她目光里满是心疼,这是两人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向对方敞开自己。

    她默默躺回他怀里,继续这话题:“母亲刚走的那段时间,怎么熬过来的。”

    禹明抬手摸摸自己的胸膛,很长一段时间,一到晚上胸口都会硬得像岩石:“大部分时间都在念书,没空胡思乱想,要么就去顾飞宇家待着,晚上睡觉的时候如果想起我妈……”

    他声音暗了下去:“就起来看看我妈的照片。”

    舒秦想起那张母子合照,用力抱紧他,一个人的家,少年独自坐在床头看母亲的照片,那种深切的悲凉和孤独,她一辈子都无法体会。

    要是那个时候她就陪在他身边就好了,不不,在世上,谁能替代得了母亲的位置。

    也许痛得太久了,禹明仿佛已经对那段岁月有点麻木了:“我想起我妈临终的那段时间,总觉得时间不够用,后来我大部分心思都用在该用的地方,日子也就过去了。”

    他低头望着舒秦:“到今年我妈去世快十二年了,可我的项目还只进行到一半。”

    “但是你已经实现对卢阿姨的承诺了。”舒秦心疼不已,“还远远超过她的期待。”

    禹明沉默下来,舒秦知道他在想什么,母亲的去世,给他留下了一辈子的阴影,旁人无法帮禹明彻底摆脱愧疚感,只有他自己能走出来。

    “我饿了,我们去吃晚饭?”

    禹明翻身坐起:“想吃什么?要不你在房里等我,我给你买回来?”

    舒秦把手递给他:“你拽我起来,我想逛逛下面的夜市。”

    两人换上衣服,夜市如舒秦想象中那般热闹,各类小吃都有,禹明给她买了一份烙饼,又带她去吃麻辣烫。

    逛得正起劲,禹明电话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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