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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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田里帮工们正忙着按照上午乔外公说的要点移栽药材幼苗和果树, 看到他们俩过来, 都笑了起来，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
“小老板过来了啊, 你们俩一来，我们大家就轻松了。”
“哈哈哈，就是啊, 最费力气的活计可以交给小老板你们俩了。”
“哎呀, 说起来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你还说得这么大声。
程静迟朝天翻了个白眼, 和厉战拿起铁锹开始挖坑, 自己挖的坑，受尽嘲讽含着眼泪都要坚持挖完。
厉战干劲比他还足, 一锹下去，带出一大筐泥土, 再一锹下去, 一个深坑就挖好了。
“哎呀，小老板你这个朋友可真是挖坑的好手啊，看这坑挖得又圆又漂亮，树苗种下去，一定活得好好的。”有人笑呵呵地开玩笑般奉承道。
“……”程静迟一脸无语，又圆又漂亮的坑又是什么鬼。
由于有厉战和程静迟这两个大力士在，虽然人少了点, 但是果树移栽的进度居然最快，到傍晚收工的时候，程静迟准备的果树苗已经全部种植完毕, 其中还有不少第二次就能结果的品种。
程静迟望着刚种下的一棵桃树，拍了拍树的枝干，充满期待地道：“快快长大，我过等着明年吃桃子。”
“果树第一年结的果子不是都少，而且味道也不好么？”厉战看了他一眼，实在有点无法理解他对于食物的这种热爱，又没有灵气还会在体内产生污秽，不过既然程静迟喜欢，他还是愿意清茶足男朋友这点小小的爱好的。
“不过上次育苗的时候，每种果树在乾坤珠里我还留了两棵，说不定下个月就能吃上新鲜的水蜜桃了。”
当然要是能出一两变异的灵果树就更好了。
程静迟发现随着他修为的提升，乾坤珠里的植物变异的机率好像高了许多，现在一个月多多少少都能出一两株变异的灵植了。
想到厉战以前向他形容过的灵果的滋味，程静迟不禁口齿生津，馋得不行。
明明以前他并不是那么重口腹之欲的，结果有了乾坤珠后，就在吃货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一发不可收拾了。
帮忙种果树的农夫都已经收工回家，整个荒坡上现在就只有他和厉战两个人在。程静迟看着远处刚刚种下的药材幼苗，一片光秃秃的碎石地上种下这么一大片药材，连他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虽然现在这片采石场附近依然是一片荒石乱地，但是他相信在这些沾着乾坤珠灵气的药材的反哺之下，这块土地一定可以重新焕发出新的生机。
想象着过几年，这片荒地被治理出来后的样子，程静迟现在就已经开始期待起来了。
程静迟正想得入神之际，一只大手蓐上他的脑袋，厉战揉了揉他的头发，粗暴地打断了他对于未来美好的憧憬，非常不解风情地道：“好了，别想了，天晚了快回家吧。”
程静迟把铁锹往肩上一扛，豪气地一挥手：“走了，回家去，以后跟着哥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是是是，以后就靠着静迟照顾了。”厉战揉了揉他满脑袋的乱毛，抬眼看看四周已经没有一个人影，提着程静迟的衣领飞快地从山坡上一跃而下。
“啊啊啊啊——”程静迟吓得闭上眼睛大叫，要死啦，会摔成肉饼的啊啊啊！
“别吵，摔不着你。”厉战一手提着两把铁锹，一手提着程静迟，一路从山坡顶上“咻”地一下跳了下来。
程静迟以为摔不成骨折，至少腿脚受到反作用力会发麻什么的，结果落到地面上的时候，脚底下却软绵绵的，想象中会有的那种了震麻完全没有。
不等他反应过来，厉战把他往肩上一扛，飞快地跑了起来。
程静迟吓得放声大叫，却不觉得害怕，只是觉得好玩又刺激，田野间回荡着他们欢畅的声音，一整天的悒郁心情顿时烟消云散，格外愉快。
这个时候，程静迟便觉得被邮局裁员也不是一件什么难以接受的事，相比之下每□□九晚五重复着无聊枯燥的工作，在大塘镇种药材反而更有意思。
到乔家大院的时候，院子里黑漆漆的，显然乔外公不在。
程歌迟掏出电话，拨通了前面药铺的电话。
乔外公这个时候不在家，多半是在那里。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人接了起来。
“外公，你还在药铺吗？”程静迟皱起眉，都已经天黑了，外公也实在太不爱惜自己了。
“我有事，晚一点回去，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弄点东西吃。”乔外公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烦燥，语气十分不耐烦。
“哦。”程静迟问道，“出什么事了？”
乔外公会这样，多半是铺子里有什么麻烦的病人在。
“仲易快不行了，王菊芝在这里又哭又闹的。”电话那头乔外公叹了口气，“也怪可怜的，我还有事就不跟你多说了。”
乔外公挂了电话，程静迟把铁锹收起来放进杂物间里，说：“我们过去看看。”
仲易他也见过，是个怪可爱的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就一直喜欢生病，他们都以为是因为佳凤生他的时候年纪大了，都已经超过三十了，所以孩子身体比较弱，没想到居然会是地方性砷中毒引起的。
李家三代单传，一家人盼了好久才盼到这个孩子，现在乍听到这个孩子小小年纪连这个世界都没有看过几回就会死，大家心里都有点不好受。
药铺里灯火通明，王菊芝抱着一个孩子坐在红漆长椅上，神情茫然，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早没了上午时的嚣张气焰。
乔外公戴着老花镜站在柜台后面正在抓药，靠墙的位置有一个小炉子，炉子上正用文火慢慢煎着药，上面的砂锅正往外咕噜冒着热气。
“外面大医院都没有办法了，你们找我也没有用，不是我不救他，而是我也救不了。”乔外公叹了口气。
都是老街坊，喝在平日间也会有龌龊，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彼此之间没少吵闹，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多少都有点感情，见着小孩子只剩一口气的样子，老人家心里也不好受。
“外公，这么晚了你还在这。”程静迟走进来，看了一眼被王菊芝抱在怀里的孩子，脸色乌青，一张小脸瘦得脱了理，气息奄奄的样子别提多可怜了。
“佳凤和李军两口子检查出来都是地方性砷中毒，李良中现在医院里照顾儿子和媳妇，孩子医院已经不收治了，现在只有菊芝一个人照看孩子。”乔外公叹了口气。
作孽哦！好好的一个家庭就这么散了。
那些丧天良的黑心商人，为了赚钱什么都不顾，不知害惨了多少人。
“那他们来干什么的？”程静迟扫了一眼王菊芝的方向，问道。
医院一般只有在情况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治疗的必要时才会拒绝收治，他外公虽然医术高明，但也没有到能够逆天改命起死回生的地步。
“来让我救她孙子。”乔外公抬了抬鼻梁上的老花眼镜，对着他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真没办法了？”程静迟朝着墙边的长椅上扫了一眼。
王菊芝的老眼里满是浑浊的泪水，孙子出事让这个小气精明了一辈子的老人完全失了分寸，不过半天的时间，整个人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他不喜欢这个势利的老人，不过也不会无聊到迁怒一个才八个月大的孩子。
现在独生子女多，一个家庭差不多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孩子出了事，家里老人本来就担心得不得了，再被有心人鼓噪几下失去理智也是可以理解的。
“靖城的大医院都已经放弃了，你外公我又不是神仙。”乔外公摇了摇头。
其实药铺里的事情早已经忙完了，王菊芝一直坐在那里不走，他也不好直接赶人走。炉子上的药也只是拗不过王菊芝的坚持开的一味解□□，其实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程静迟一边帮着乔外公整理药材，一边用灵力看了仲易一眼，发现他小小的身子里外聚满了黑色的光点，只有靠近心脏和大脑的位置还有几颗白色的光点发出微弱的光芒，而且那些黑色的光点还在不停地吞噬白色的光点。
那些白色的光点应该代表了小仲易的生机，一旦白色的光点完全被黑色的光点吞噬，那么这个孩子就真的会死。
程静迟想着，心里一动，一个想法浮上心头，不知道那些灵液能不能解除砷中毒。
没有好的丹炉，也没有足够的灵药练手，他的炼药术依然只停留在最初级的阶段，只能炼制一些外用刀伤骨伤之外的灵液，更高深的如解□□凝碧丹这种中级的丹药完全没有办法，手边的灵液倒是有不少。
乔外公看着炉子的药快好了，正准备去端药，程静迟连忙起身道：“我去就好了，外公你坐着就好。”
他先把炉子里的火熄了，用抹布包着砂锅的把手，将里面的药汁倒进碗里，借着放砂锅的机会，不露痕迹地朝里滴了半滴稀释过后的灵液。
因为不知道有没有效果，而且孩子太小，身体也很虚弱，如果滴的灵液太多，仲易的身体也受不住。
厉战看到了他的动作，眉毛动了动，没有说什么。
程静迟把药碗端了过来，乔外公让他给王菊芝送过去，说：“菊芝，这药效果不大，你别抱太大希望。”
王菊芝灰着脸孔，一脸木然地接了过来，把孩子放进婴儿车里，舀着药汁一点一点吹凉了给他慢慢喂下去。
程静迟发现那孩子的脸上手脚皮肤都已经开始角化，小小的指甲又薄又脆，开始出现白色横纹，一点光泽也没有，嘴上和鼻孔都开始溃疡，胎发都掉光了，露出光光的小脑袋。
大约是不舒服，孩子皱着眉头，一直瘪着嘴哼哼，声音有气无力的，细得跟猫叫似的，看着特别可怜。
中药汁特别苦，而且孩子口腔溃疡，一喝东西就痛，所以特别不乐意喝，死活喂不进去，王菊芝好不容易喂了点药汁进去，没隔一秒，又全吐出来了。
王菊芝抱着他直哭：“崽哎，别吐，这是救命的药药，乖乖你别吐，好歹喝下去。”
程静迟注意到药汁吞下去后，药汁流过的地方，白色的光点似乎亮了点，不过药汁太少了，那些白色的光点很快又被黑色的光点吞噬掉。
看来有点作用。
程静迟顿时精神一振，端着碗说：“你抱着孩子，我来给他喂。”
王菊芝已经完全慌神了，巴不得现在有个人能给她出主意，抹了把眼泪，哆着手把孩子抱了出来，一边拍着一边用希冀的眼神看着他。
程静迟问：“奶瓶带过来了吗？”
“带了。”王菊芝连忙把奶瓶翻了出来，程静迟把奶瓶拿到厨房洗洗干净，将药汁泡到奶瓶里，将孩子抱着自己吮｜吸。
喝下去的药汁，在小仲易体内形成一个个光点。看着这些光点，程静迟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既然那些黑色的光点可以吞噬掉白色光点，那么反过来，他能不能引导着小仲易体内残存的那些白色光点一点一点地吞噬掉那些代表了病痛和毒素的黑色光点呢？
趁着仲易喝药汁的时候，程静迟握着孩子小小的手，往他身体里输送了一丝灵气，温和的灵气和药汁的灵液混合在一起，汇聚成一团白色的光点，比起之前小仲易体内的光点光芒明显亮了许多。
程静迟用灵气慢慢地引导着，将小仲易体内的这些光点全部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大光团。
他惊奇地发现，那个光团比起单个的光点明显厉害许多，在他的引导之下光团不仅可以避开黑色光团的侵袭，如果撞见落单或者比较少的黑色光点，还能转化吞噬掉黑色光点。
看来是真的有效！
程静迟大喜，不停地往小仲易体内输送灵气，温和的灵气和药汁的灵液混合在一起，小仲易体内的光点明显变得更亮更强。
不过这个过程相当耗费灵力，程静迟不过是个初级武徒，修为不高，输送了一会儿便有些不支，厉战借着口渴，去厨房兑了一杯掺着稀释灵液的开水过来，喂程静迟喝下。
有一次他无意中发现乾坤珠里的黄芪变异之后会生成一种通体银色的药草，这种银叶草提炼出来的灵液有回复灵力的效果。来乔外公这里之前，刚好乾坤珠里又有两棵变异的银叶草，他留了种籽，其他的根茎叶部分都是提炼成了灵液，一共也就绿豆大小那么一滴，稀释过后，只要三分之一的药液就能让他恢复灵力。
乔外公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没说话，低下头继续去翻他的药材。
仲易口鼻都溃疡，一小碗药汁，程静迟回复了三次灵力才让他把药汗全部喝下去。
不过，程静迟发现，人体内的光点也不是能够无限制地增加的，在仲易喝了大约四十毫升的药汁后，再喝进去的药汁仲易就无法再吸收，也就没有办法转化成为代表生机的光点。
碗里剩下的药汁程静迟便没有再给他喂下去。仲易状况不太好，吞咽东西对他而言也是一种痛苦，好在喝了一小奶瓶的药汁后，仲易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体内代表生机的光团已经有婴儿拳头那么大小，比起之前要灭不灭的游离散状光点，状况明显有所好转。
大约是身体没有之前那么不舒服了，喝完药之后，仲易合上眼皮慢慢地睡着了。
“睡着了。”程静迟摸了摸他的小脸蛋，纵然不是自己的孩子，看着都有点心酸。
这还只是个孩子呢，就要遭这么多罪。
“哎，终于睡了。”王菊芝擦了擦眼睛，把孩子紧紧地抱在胸前，生怕抱着太轻孩子就会没了似的。
乔外公过来看了一眼小仲易的情况，“咦”了一声，又掀了掀孩子的眼皮，看了看他的嘴巴，咂巴了一下嘴巴，说：“药好像起了点效果，晚上你注意着点，守着孩子，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叫我。”
王菊芝死灰似的脸上露出一点希望之光，看着乔外公的目光充满了感激：“真的？乖崽好点了吗？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乔外公说得特别直接：“我也没把握，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纵然这样，只要有一点希望，对王菊芝而言那都是黑暗里的一丝明光。
那个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王家离药铺隔着一条街的距离，程静迟见她一个老太太抱着孩子不方便，和厉战一起把她送回家后，才回药铺接了乔外公一起回家。
院子里灯火通明，乔外公道：“你小舅也回来了，真是奇怪，他这一向都是住在厂里的。”说到这里，老头儿转过脸看着程静迟一脸怀疑地道，“是不是你们工厂出什么事了？”
“今天有几个领导过来例行检查，已经没事了。”工厂被人举报的事程静迟和乔白术都没打算告诉乔外公，老头儿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只会让他白白担心而已。
乔外公哼了一声，摆了摆手，道：“反正我现在老了，你们有事都瞒着我，不和我说，我也管不了你们了。”
老头儿一脸落寞的表情，弄得程静迟莫名地愧疚起来。
他真的不是嫌弃外公老了啊！
乔外公推开大门，一眼就看见乔白术坐在沙发上目光都有点发直，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打瞌睡。
“困了就去睡觉啊，别在沙发上打瞌，当心着凉。”乔外公叹了口气，觉得这几个孩子生来就是讨债的，都几十岁的人，还要他这个老头子来操心。
乔白术仿佛陡然被人从沉思中惊醒似的，回过神来，抬起眼睛看了他们一眼，道：“哦，爸，你们回来了，仲易怎么样了？”
“刚才喝了一付药，看样子好像好点了，等明天再看看吧。我先去睡了，你们也早点睡，不要熬太晚。”乔外公打了个呵欠。
到底也是七十岁的人了，比不得年轻的时候，忙活了一天，累得浑身都快要散架了，洗了手脸回房去睡觉。
一时间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几个年轻人。
乔白术眼睛浮肿，黑眼圈明显得好像几天没睡觉似的。
知道乔白术这是刻意在等自己，程静迟心里突然觉得有点愧疚，程静迟心里突然觉得有点愧疚，他并不后悔和厉战在一起，只是没有想到乔白术对他和厉战的事反应这么大。
“小舅——”
乔白术指了指沙发，说：“你们俩也坐吧。”
这明显就是一副长谈的架式啊！
程静迟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道：“对不起，小舅，我应该早点跟你说的。”
乔白术想好了各种各样的说辞，也想好了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和语气跟这个小外甥长谈，然而程静迟一开口，他就觉得先前所有的计划全都被打乱了，叹了口气，整个人的气势都蔫了下来，说：“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程静迟看了厉战一眼，坦承道：“就是我被裁员那个时候，小舅，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只是——”没来得及说而已。
在一起的时间还不算太久。
乔白术看着眼前这一对无论横看竖看都特别优秀特别好的孩子，哪一个走出去换定都是那种特别容易讨女孩子欢心的人，怎么就想不通两个男人凑在一起了呢？
难道是因为受了他的影响吗？
乔白术一脸复杂的表情，犹豫了一下，特别小心地问道：“迟迟，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阿战在一起，是真的因为喜欢对方，还是因为受了我和阿武的影响？我跟你说，这条路不是那么好走的。”
他最担心的就是怕因为他和阿武的事，带歪了家里的小辈。
他和阿武在一起，如果不出意外，他是肯定不会有后代了，程静迟就是他们乔家唯一的独苗苗，他还盼着哪一天看到程静迟结婚然后生一堆白胖的孙子。
然而，程静迟受了他的影响，居然也和男人搅在了一起，这让他心情非常难受。
厉战坐在沙发上，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程静迟，脸上的表情非常冷漠。
程静迟没有注意到厉战的表情，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措辞，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小舅，我喜欢阿战，是那种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的喜欢，如果和他分开，我可能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再喜欢上别的人了。不管您是赞同和反对，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他说话的语调淡淡的，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是充满了坚定。
乔白术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这是铁了心要和厉战在一起，绝不肯妥协的意思，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
看着他们俩，乔白术有一种看到当年的自己和季行武一样，同样的悖德之恋，同样地不被人理解，好在他和阿武心志坚定，守了这么多年总算等到两方的家人都愿意解开心结，慢慢接纳他们，可是期间的辛酸与悲苦真的一言难尽。
他不希望自己从小带着一起玩像家人一样长大的程静迟，再重复他当年的遭遇，光是亲朋好友的白眼，邻居们的非议就让人受不了。
不要说什么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人是社会性的生物，一个人的价值只有在社会的环境中才能得到体现，怎么可以会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呢？
乔白术心情极度复杂，好半天才叹了口气，一脸颓丧的表情道：“哎，你让我再想想吧。”
乔白术没有拼死反对，摔门摔桌子怒吼什么“你要是敢继续和男人在一起，我就当没你这个外甥”这样狗血的反应，程静迟已经非常满意了，他相信只要给他们一个缓冲期，假以时日，他和厉战一定能说服家人同意他们在一起。
“谢谢你，小舅。”程静迟顿时像卸掉了浑身的包袱一样，高兴地对乔白术道。
“……”乔白术十分无语，他好像什么都没说吧。
然而，程静迟自觉已经解决了目前最棘手的问题，快乐地拉着厉战去洗漱休息了。
乔白术的脸顿时绿了，这么说他们之前连洗澡都是一块儿洗的？
两个大男人也不嫌黏糊！
乔白术揉了下额头，又想，算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现在再来说这个也太迟了点。
出柜成功的程静迟心情愉快，和厉战一起痛痛快快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就乐滋滋地拉着厉战回房双修去了。
没有想到修炼之后居然还能治病救人，这让他对于修炼的热情空前高涨。
“你能看到人身体里的那种白色光点，而且还能引导那些白色光点？”厉战听他说了刚才的情形之后，也十分惊讶。
他是天玄大陆万年难得一见的修炼天才，不到三十岁的年龄就晋及武神，虽然这个晋级后面因为功法的缘故有着很严重的后遗症，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于灵力的理解和运用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但是，就算他再怎么见多识广，他却从未见过程静迟这种情况。
上次程静迟和他双修着双修着突然就化身成了一个发光体的事，让他至今记忆犹新。
这是怎么个情况？
厉战也有点懵，自从遇到程静迟之后，他发现自己不懂的东西好像越来越多了。
“难道是乾坤珠的原因？”厉战猜测着。
在遇到他之前，程静迟只是个普通的人类，没有接触过修炼也没有修为，所有转变都来自于他获得了乾坤珠之后引起的。
乾坤珠那样的逆天宝物，除了有催熟灵植的作用，说不定这种白色的光点也是其中的一种功效也说不定。
“我也是这么想的。”程静迟抱着厉战的腰，在被子里舒展了一下身体，有点苦恼，“可是这样也让人很苦恼，看什么都是白点黑点，尤其地球的环境这么差，几乎完全就是一片黑点的世界，都让我有心理阴影了。”
以前大家都说污染怎么怎么严重，大家生活的环境怎么怎么糟糕，因为没有看到具体的样子，所以一切都只是脑海中一个模糊的概念，对于日常生活影响其实不大，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啊。谁受得了一出门就看到满天的黑色光点，整个世界几乎就是一个黑色光点的世界，偶尔有那么一点白色的光点漂浮在半空中，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那样，看起来可怜得不得了。
弄到现在程静迟都有点黑色光点恐惧症了，看什么都是黑的。
“这是个问题。”厉战深以为然，“要不你试着控制一下这种能力看看？”
“怎么控制？”程静迟一听这种能力还能像开关一样自由控制，顿时来了兴趣。
说实话自从看见光点世界的时间长了，他看什么都一个样，他可不希望在双修的时候看男朋友也是一团光点和黑点的结合体，那也太悲摧了。
厉战也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情况，连参考的对象都没有，想了想，说：“你收敛体内的灵力，试着只用眼睛去看这个世界。”
这个形容有点抽象，程静迟努力了好久，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不会时不时地就散发灵力。
果然控制住体内灵力运转之后，只单纯地用眼睛来看这个世界，一切又正常了，那些黑色的光点啊白色的光点啊全都不见了。
“这样自然多了。”程静迟松了口气，高兴地道。
“嗯。”厉战揽着他的肩，替他掩上被子，说，“不早了，早点睡吧。”
程静迟今天用自身的灵力替仲易梳理体内的生机和毒素，也累得不行，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觉得眼皮沉重，昏昏入睡之际，冷不丁听到厉战突然开口。
“那你之前用灵眼看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是什么样子？”
“一样也是一堆的光点啊。”程静迟困得不行，翻了个身，朝厉战那边缩了缩，换了个最舒服的睡姿之后，放心地呼呼大睡。
厉战：“……”
早知道就不该问的。
程静迟睡得正香，陡然被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吵醒。
厉战早已经醒了过来，见他也醒了，扭亮了台灯。
程静迟摸到床头柜上的电话分机接了起来，睡眼惺忪地道：“喂？”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乔大夫，仲易刚才一直在吐，吐得好厉害。”
程静迟的瞌睡顿时全醒了，说：“你别着急，我过去看看。”
“你快点放乔大夫过来，仲易的脸都紫了。”王菊芝为了这个小孙子的事，已经筋疲力竭，人都要崩溃了。
程静迟挂了电话，连忙掀开被子起来，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座机的声音很大，厉战耳聪目明，王菊芝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我陪你一起去。”厉战说。
程静迟也没有拒绝，这个时候有个人在身边壮胆，也能给他增添一点勇气。
两个人穿好衣服打开门，乔外公的屋子里也传来声响。
“谁来的电话？”乔外公摸索着把床头的灯打开，身上披着一件棉袄就跑了出来。
“菊芝婶刚才打是话过来，说仲易吐了。”
“我过去看看。”乔外公二话不说，回去把衣服穿好，打着手电筒跟着他一起出门。
晚上的气温很低，倒春寒的威力依然在这个城市肆虐，路上雾气很重，手电筒的光只能照见前方一米的距离。
三个人在满天的雾气中赶到仲易家里。
不大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味道，仲易的小婴儿床旁边摆着一个大脸盆，盆里满是仲易吐出来的黄水。
王菊芝抱着孩子直流眼泪。
儿子媳妇现在也在医院躺着，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听医生说了，就算治好了，以后身体也会很不好，将来还能不能生也不一样，他们李家就这么一个孙子，要是孙子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干脆也跟着一起去了算了。
“你抱那么紧干嘛？孩子都不能呼吸了。”乔外公一见，脸色就黑了。
孩子小，呕吐本来就担心秽物堵着气管，王菊芝跟抱什么似的搂着死紧，万一孩子没喘过气来，憋死了怎么办？
王菊芝如梦初醒，连忙把仲易抱得松一点。
趁着乔外公给仲易查看的功夫，程静迟运转体内的灵气，看到仲易体内之前那个婴儿拳头大的光团还好好的在那里，周围黑色的光点似乎好像还少了一点，这才松了口气。
只要那些白色的光团没有散去，仲易应该就不会有事——被王菊芝捂死的不算。
这么小的孩子没有脉象，乔外公也不好把脉，只能根据他的情况斟酌着又开了个药方，让腿脚快的程静迟去抓药。
程静迟几乎是用飞来又飞去的速度抓好了药，马不停蹄地开炉子熬药。
药熬好后，同样往里面滴了点稀释过后的金银花灵液，给仲易灌了下去，顺便替仲易又梳理了一遍体内的光团。
经过这次的梳理，仲易体内的光团没有变化，但是仲易的脸色却好了许多。
程静迟看了一眼仲易吐在盆里的秽物，全是一片黑漆漆的光团。
他猜测这应该是仲易之前服下的灵液在起作用，将他体内的毒素用最剧烈的方式排出了一部分。
担心仲易的情况会有反复，这一次程静迟和乔外公一直守到天明，仲易的呼吸平稳，生命特征终于稳定下来之后才放下心。
药田里帮工们正忙着按照上午乔外公说的要点移栽药材幼苗和果树, 看到他们俩过来, 都笑了起来，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
“小老板过来了啊, 你们俩一来，我们大家就轻松了。”
“哈哈哈，就是啊, 最费力气的活计可以交给小老板你们俩了。”
“哎呀, 说起来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你还说得这么大声。
程静迟朝天翻了个白眼, 和厉战拿起铁锹开始挖坑, 自己挖的坑，受尽嘲讽含着眼泪都要坚持挖完。
厉战干劲比他还足, 一锹下去，带出一大筐泥土, 再一锹下去, 一个深坑就挖好了。
“哎呀，小老板你这个朋友可真是挖坑的好手啊，看这坑挖得又圆又漂亮，树苗种下去，一定活得好好的。”有人笑呵呵地开玩笑般奉承道。
“……”程静迟一脸无语，又圆又漂亮的坑又是什么鬼。
由于有厉战和程静迟这两个大力士在，虽然人少了点, 但是果树移栽的进度居然最快，到傍晚收工的时候，程静迟准备的果树苗已经全部种植完毕, 其中还有不少第二次就能结果的品种。
程静迟望着刚种下的一棵桃树，拍了拍树的枝干，充满期待地道：“快快长大，我过等着明年吃桃子。”
“果树第一年结的果子不是都少，而且味道也不好么？”厉战看了他一眼，实在有点无法理解他对于食物的这种热爱，又没有灵气还会在体内产生污秽，不过既然程静迟喜欢，他还是愿意清茶足男朋友这点小小的爱好的。
“不过上次育苗的时候，每种果树在乾坤珠里我还留了两棵，说不定下个月就能吃上新鲜的水蜜桃了。”
当然要是能出一两变异的灵果树就更好了。
程静迟发现随着他修为的提升，乾坤珠里的植物变异的机率好像高了许多，现在一个月多多少少都能出一两株变异的灵植了。
想到厉战以前向他形容过的灵果的滋味，程静迟不禁口齿生津，馋得不行。
明明以前他并不是那么重口腹之欲的，结果有了乾坤珠后，就在吃货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一发不可收拾了。
帮忙种果树的农夫都已经收工回家，整个荒坡上现在就只有他和厉战两个人在。程静迟看着远处刚刚种下的药材幼苗，一片光秃秃的碎石地上种下这么一大片药材，连他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虽然现在这片采石场附近依然是一片荒石乱地，但是他相信在这些沾着乾坤珠灵气的药材的反哺之下，这块土地一定可以重新焕发出新的生机。
想象着过几年，这片荒地被治理出来后的样子，程静迟现在就已经开始期待起来了。
程静迟正想得入神之际，一只大手蓐上他的脑袋，厉战揉了揉他的头发，粗暴地打断了他对于未来美好的憧憬，非常不解风情地道：“好了，别想了，天晚了快回家吧。”
程静迟把铁锹往肩上一扛，豪气地一挥手：“走了，回家去，以后跟着哥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是是是，以后就靠着静迟照顾了。”厉战揉了揉他满脑袋的乱毛，抬眼看看四周已经没有一个人影，提着程静迟的衣领飞快地从山坡上一跃而下。
“啊啊啊啊——”程静迟吓得闭上眼睛大叫，要死啦，会摔成肉饼的啊啊啊！
“别吵，摔不着你。”厉战一手提着两把铁锹，一手提着程静迟，一路从山坡顶上“咻”地一下跳了下来。
程静迟以为摔不成骨折，至少腿脚受到反作用力会发麻什么的，结果落到地面上的时候，脚底下却软绵绵的，想象中会有的那种了震麻完全没有。
不等他反应过来，厉战把他往肩上一扛，飞快地跑了起来。
程静迟吓得放声大叫，却不觉得害怕，只是觉得好玩又刺激，田野间回荡着他们欢畅的声音，一整天的悒郁心情顿时烟消云散，格外愉快。
这个时候，程静迟便觉得被邮局裁员也不是一件什么难以接受的事，相比之下每□□九晚五重复着无聊枯燥的工作，在大塘镇种药材反而更有意思。
到乔家大院的时候，院子里黑漆漆的，显然乔外公不在。
程歌迟掏出电话，拨通了前面药铺的电话。
乔外公这个时候不在家，多半是在那里。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人接了起来。
“外公，你还在药铺吗？”程静迟皱起眉，都已经天黑了，外公也实在太不爱惜自己了。
“我有事，晚一点回去，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弄点东西吃。”乔外公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烦燥，语气十分不耐烦。
“哦。”程静迟问道，“出什么事了？”
乔外公会这样，多半是铺子里有什么麻烦的病人在。
“仲易快不行了，王菊芝在这里又哭又闹的。”电话那头乔外公叹了口气，“也怪可怜的，我还有事就不跟你多说了。”
乔外公挂了电话，程静迟把铁锹收起来放进杂物间里，说：“我们过去看看。”
仲易他也见过，是个怪可爱的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就一直喜欢生病，他们都以为是因为佳凤生他的时候年纪大了，都已经超过三十了，所以孩子身体比较弱，没想到居然会是地方性砷中毒引起的。
李家三代单传，一家人盼了好久才盼到这个孩子，现在乍听到这个孩子小小年纪连这个世界都没有看过几回就会死，大家心里都有点不好受。
药铺里灯火通明，王菊芝抱着一个孩子坐在红漆长椅上，神情茫然，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早没了上午时的嚣张气焰。
乔外公戴着老花镜站在柜台后面正在抓药，靠墙的位置有一个小炉子，炉子上正用文火慢慢煎着药，上面的砂锅正往外咕噜冒着热气。
“外面大医院都没有办法了，你们找我也没有用，不是我不救他，而是我也救不了。”乔外公叹了口气。
都是老街坊，喝在平日间也会有龌龊，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彼此之间没少吵闹，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多少都有点感情，见着小孩子只剩一口气的样子，老人家心里也不好受。
“外公，这么晚了你还在这。”程静迟走进来，看了一眼被王菊芝抱在怀里的孩子，脸色乌青，一张小脸瘦得脱了理，气息奄奄的样子别提多可怜了。
“佳凤和李军两口子检查出来都是地方性砷中毒，李良中现在医院里照顾儿子和媳妇，孩子医院已经不收治了，现在只有菊芝一个人照看孩子。”乔外公叹了口气。
作孽哦！好好的一个家庭就这么散了。
那些丧天良的黑心商人，为了赚钱什么都不顾，不知害惨了多少人。
“那他们来干什么的？”程静迟扫了一眼王菊芝的方向，问道。
医院一般只有在情况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治疗的必要时才会拒绝收治，他外公虽然医术高明，但也没有到能够逆天改命起死回生的地步。
“来让我救她孙子。”乔外公抬了抬鼻梁上的老花眼镜，对着他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真没办法了？”程静迟朝着墙边的长椅上扫了一眼。
王菊芝的老眼里满是浑浊的泪水，孙子出事让这个小气精明了一辈子的老人完全失了分寸，不过半天的时间，整个人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他不喜欢这个势利的老人，不过也不会无聊到迁怒一个才八个月大的孩子。
现在独生子女多，一个家庭差不多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孩子出了事，家里老人本来就担心得不得了，再被有心人鼓噪几下失去理智也是可以理解的。
“靖城的大医院都已经放弃了，你外公我又不是神仙。”乔外公摇了摇头。
其实药铺里的事情早已经忙完了，王菊芝一直坐在那里不走，他也不好直接赶人走。炉子上的药也只是拗不过王菊芝的坚持开的一味解□□，其实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程静迟一边帮着乔外公整理药材，一边用灵力看了仲易一眼，发现他小小的身子里外聚满了黑色的光点，只有靠近心脏和大脑的位置还有几颗白色的光点发出微弱的光芒，而且那些黑色的光点还在不停地吞噬白色的光点。
那些白色的光点应该代表了小仲易的生机，一旦白色的光点完全被黑色的光点吞噬，那么这个孩子就真的会死。
程静迟想着，心里一动，一个想法浮上心头，不知道那些灵液能不能解除砷中毒。
没有好的丹炉，也没有足够的灵药练手，他的炼药术依然只停留在最初级的阶段，只能炼制一些外用刀伤骨伤之外的灵液，更高深的如解□□凝碧丹这种中级的丹药完全没有办法，手边的灵液倒是有不少。
乔外公看着炉子的药快好了，正准备去端药，程静迟连忙起身道：“我去就好了，外公你坐着就好。”
他先把炉子里的火熄了，用抹布包着砂锅的把手，将里面的药汁倒进碗里，借着放砂锅的机会，不露痕迹地朝里滴了半滴稀释过后的灵液。
因为不知道有没有效果，而且孩子太小，身体也很虚弱，如果滴的灵液太多，仲易的身体也受不住。
厉战看到了他的动作，眉毛动了动，没有说什么。
程静迟把药碗端了过来，乔外公让他给王菊芝送过去，说：“菊芝，这药效果不大，你别抱太大希望。”
王菊芝灰着脸孔，一脸木然地接了过来，把孩子放进婴儿车里，舀着药汁一点一点吹凉了给他慢慢喂下去。
程静迟发现那孩子的脸上手脚皮肤都已经开始角化，小小的指甲又薄又脆，开始出现白色横纹，一点光泽也没有，嘴上和鼻孔都开始溃疡，胎发都掉光了，露出光光的小脑袋。
大约是不舒服，孩子皱着眉头，一直瘪着嘴哼哼，声音有气无力的，细得跟猫叫似的，看着特别可怜。
中药汁特别苦，而且孩子口腔溃疡，一喝东西就痛，所以特别不乐意喝，死活喂不进去，王菊芝好不容易喂了点药汁进去，没隔一秒，又全吐出来了。
王菊芝抱着他直哭：“崽哎，别吐，这是救命的药药，乖乖你别吐，好歹喝下去。”
程静迟注意到药汁吞下去后，药汁流过的地方，白色的光点似乎亮了点，不过药汁太少了，那些白色的光点很快又被黑色的光点吞噬掉。
看来有点作用。
程静迟顿时精神一振，端着碗说：“你抱着孩子，我来给他喂。”
王菊芝已经完全慌神了，巴不得现在有个人能给她出主意，抹了把眼泪，哆着手把孩子抱了出来，一边拍着一边用希冀的眼神看着他。
程静迟问：“奶瓶带过来了吗？”
“带了。”王菊芝连忙把奶瓶翻了出来，程静迟把奶瓶拿到厨房洗洗干净，将药汁泡到奶瓶里，将孩子抱着自己吮｜吸。
喝下去的药汁，在小仲易体内形成一个个光点。看着这些光点，程静迟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既然那些黑色的光点可以吞噬掉白色光点，那么反过来，他能不能引导着小仲易体内残存的那些白色光点一点一点地吞噬掉那些代表了病痛和毒素的黑色光点呢？
趁着仲易喝药汁的时候，程静迟握着孩子小小的手，往他身体里输送了一丝灵气，温和的灵气和药汁的灵液混合在一起，汇聚成一团白色的光点，比起之前小仲易体内的光点光芒明显亮了许多。
程静迟用灵气慢慢地引导着，将小仲易体内的这些光点全部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大光团。
他惊奇地发现，那个光团比起单个的光点明显厉害许多，在他的引导之下光团不仅可以避开黑色光团的侵袭，如果撞见落单或者比较少的黑色光点，还能转化吞噬掉黑色光点。
看来是真的有效！
程静迟大喜，不停地往小仲易体内输送灵气，温和的灵气和药汁的灵液混合在一起，小仲易体内的光点明显变得更亮更强。
不过这个过程相当耗费灵力，程静迟不过是个初级武徒，修为不高，输送了一会儿便有些不支，厉战借着口渴，去厨房兑了一杯掺着稀释灵液的开水过来，喂程静迟喝下。
有一次他无意中发现乾坤珠里的黄芪变异之后会生成一种通体银色的药草，这种银叶草提炼出来的灵液有回复灵力的效果。来乔外公这里之前，刚好乾坤珠里又有两棵变异的银叶草，他留了种籽，其他的根茎叶部分都是提炼成了灵液，一共也就绿豆大小那么一滴，稀释过后，只要三分之一的药液就能让他恢复灵力。
乔外公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没说话，低下头继续去翻他的药材。
仲易口鼻都溃疡，一小碗药汁，程静迟回复了三次灵力才让他把药汗全部喝下去。
不过，程静迟发现，人体内的光点也不是能够无限制地增加的，在仲易喝了大约四十毫升的药汁后，再喝进去的药汁仲易就无法再吸收，也就没有办法转化成为代表生机的光点。
碗里剩下的药汁程静迟便没有再给他喂下去。仲易状况不太好，吞咽东西对他而言也是一种痛苦，好在喝了一小奶瓶的药汁后，仲易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体内代表生机的光团已经有婴儿拳头那么大小，比起之前要灭不灭的游离散状光点，状况明显有所好转。
大约是身体没有之前那么不舒服了，喝完药之后，仲易合上眼皮慢慢地睡着了。
“睡着了。”程静迟摸了摸他的小脸蛋，纵然不是自己的孩子，看着都有点心酸。
这还只是个孩子呢，就要遭这么多罪。
“哎，终于睡了。”王菊芝擦了擦眼睛，把孩子紧紧地抱在胸前，生怕抱着太轻孩子就会没了似的。
乔外公过来看了一眼小仲易的情况，“咦”了一声，又掀了掀孩子的眼皮，看了看他的嘴巴，咂巴了一下嘴巴，说：“药好像起了点效果，晚上你注意着点，守着孩子，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叫我。”
王菊芝死灰似的脸上露出一点希望之光，看着乔外公的目光充满了感激：“真的？乖崽好点了吗？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乔外公说得特别直接：“我也没把握，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纵然这样，只要有一点希望，对王菊芝而言那都是黑暗里的一丝明光。
那个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王家离药铺隔着一条街的距离，程静迟见她一个老太太抱着孩子不方便，和厉战一起把她送回家后，才回药铺接了乔外公一起回家。
院子里灯火通明，乔外公道：“你小舅也回来了，真是奇怪，他这一向都是住在厂里的。”说到这里，老头儿转过脸看着程静迟一脸怀疑地道，“是不是你们工厂出什么事了？”
“今天有几个领导过来例行检查，已经没事了。”工厂被人举报的事程静迟和乔白术都没打算告诉乔外公，老头儿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只会让他白白担心而已。
乔外公哼了一声，摆了摆手，道：“反正我现在老了，你们有事都瞒着我，不和我说，我也管不了你们了。”
老头儿一脸落寞的表情，弄得程静迟莫名地愧疚起来。
他真的不是嫌弃外公老了啊！
乔外公推开大门，一眼就看见乔白术坐在沙发上目光都有点发直，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打瞌睡。
“困了就去睡觉啊，别在沙发上打瞌，当心着凉。”乔外公叹了口气，觉得这几个孩子生来就是讨债的，都几十岁的人，还要他这个老头子来操心。
乔白术仿佛陡然被人从沉思中惊醒似的，回过神来，抬起眼睛看了他们一眼，道：“哦，爸，你们回来了，仲易怎么样了？”
“刚才喝了一付药，看样子好像好点了，等明天再看看吧。我先去睡了，你们也早点睡，不要熬太晚。”乔外公打了个呵欠。
到底也是七十岁的人了，比不得年轻的时候，忙活了一天，累得浑身都快要散架了，洗了手脸回房去睡觉。
一时间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几个年轻人。
乔白术眼睛浮肿，黑眼圈明显得好像几天没睡觉似的。
知道乔白术这是刻意在等自己，程静迟心里突然觉得有点愧疚，程静迟心里突然觉得有点愧疚，他并不后悔和厉战在一起，只是没有想到乔白术对他和厉战的事反应这么大。
“小舅——”
乔白术指了指沙发，说：“你们俩也坐吧。”
这明显就是一副长谈的架式啊！
程静迟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道：“对不起，小舅，我应该早点跟你说的。”
乔白术想好了各种各样的说辞，也想好了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和语气跟这个小外甥长谈，然而程静迟一开口，他就觉得先前所有的计划全都被打乱了，叹了口气，整个人的气势都蔫了下来，说：“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程静迟看了厉战一眼，坦承道：“就是我被裁员那个时候，小舅，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只是——”没来得及说而已。
在一起的时间还不算太久。
乔白术看着眼前这一对无论横看竖看都特别优秀特别好的孩子，哪一个走出去换定都是那种特别容易讨女孩子欢心的人，怎么就想不通两个男人凑在一起了呢？
难道是因为受了他的影响吗？
乔白术一脸复杂的表情，犹豫了一下，特别小心地问道：“迟迟，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阿战在一起，是真的因为喜欢对方，还是因为受了我和阿武的影响？我跟你说，这条路不是那么好走的。”
他最担心的就是怕因为他和阿武的事，带歪了家里的小辈。
他和阿武在一起，如果不出意外，他是肯定不会有后代了，程静迟就是他们乔家唯一的独苗苗，他还盼着哪一天看到程静迟结婚然后生一堆白胖的孙子。
然而，程静迟受了他的影响，居然也和男人搅在了一起，这让他心情非常难受。
厉战坐在沙发上，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程静迟，脸上的表情非常冷漠。
程静迟没有注意到厉战的表情，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措辞，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小舅，我喜欢阿战，是那种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的喜欢，如果和他分开，我可能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再喜欢上别的人了。不管您是赞同和反对，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他说话的语调淡淡的，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是充满了坚定。
乔白术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这是铁了心要和厉战在一起，绝不肯妥协的意思，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
看着他们俩，乔白术有一种看到当年的自己和季行武一样，同样的悖德之恋，同样地不被人理解，好在他和阿武心志坚定，守了这么多年总算等到两方的家人都愿意解开心结，慢慢接纳他们，可是期间的辛酸与悲苦真的一言难尽。
他不希望自己从小带着一起玩像家人一样长大的程静迟，再重复他当年的遭遇，光是亲朋好友的白眼，邻居们的非议就让人受不了。
不要说什么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人是社会性的生物，一个人的价值只有在社会的环境中才能得到体现，怎么可以会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呢？
乔白术心情极度复杂，好半天才叹了口气，一脸颓丧的表情道：“哎，你让我再想想吧。”
乔白术没有拼死反对，摔门摔桌子怒吼什么“你要是敢继续和男人在一起，我就当没你这个外甥”这样狗血的反应，程静迟已经非常满意了，他相信只要给他们一个缓冲期，假以时日，他和厉战一定能说服家人同意他们在一起。
“谢谢你，小舅。”程静迟顿时像卸掉了浑身的包袱一样，高兴地对乔白术道。
“……”乔白术十分无语，他好像什么都没说吧。
然而，程静迟自觉已经解决了目前最棘手的问题，快乐地拉着厉战去洗漱休息了。
乔白术的脸顿时绿了，这么说他们之前连洗澡都是一块儿洗的？
两个大男人也不嫌黏糊！
乔白术揉了下额头，又想，算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现在再来说这个也太迟了点。
出柜成功的程静迟心情愉快，和厉战一起痛痛快快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就乐滋滋地拉着厉战回房双修去了。
没有想到修炼之后居然还能治病救人，这让他对于修炼的热情空前高涨。
“你能看到人身体里的那种白色光点，而且还能引导那些白色光点？”厉战听他说了刚才的情形之后，也十分惊讶。
他是天玄大陆万年难得一见的修炼天才，不到三十岁的年龄就晋及武神，虽然这个晋级后面因为功法的缘故有着很严重的后遗症，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于灵力的理解和运用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但是，就算他再怎么见多识广，他却从未见过程静迟这种情况。
上次程静迟和他双修着双修着突然就化身成了一个发光体的事，让他至今记忆犹新。
这是怎么个情况？
厉战也有点懵，自从遇到程静迟之后，他发现自己不懂的东西好像越来越多了。
“难道是乾坤珠的原因？”厉战猜测着。
在遇到他之前，程静迟只是个普通的人类，没有接触过修炼也没有修为，所有转变都来自于他获得了乾坤珠之后引起的。
乾坤珠那样的逆天宝物，除了有催熟灵植的作用，说不定这种白色的光点也是其中的一种功效也说不定。
“我也是这么想的。”程静迟抱着厉战的腰，在被子里舒展了一下身体，有点苦恼，“可是这样也让人很苦恼，看什么都是白点黑点，尤其地球的环境这么差，几乎完全就是一片黑点的世界，都让我有心理阴影了。”
以前大家都说污染怎么怎么严重，大家生活的环境怎么怎么糟糕，因为没有看到具体的样子，所以一切都只是脑海中一个模糊的概念，对于日常生活影响其实不大，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啊。谁受得了一出门就看到满天的黑色光点，整个世界几乎就是一个黑色光点的世界，偶尔有那么一点白色的光点漂浮在半空中，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那样，看起来可怜得不得了。
弄到现在程静迟都有点黑色光点恐惧症了，看什么都是黑的。
“这是个问题。”厉战深以为然，“要不你试着控制一下这种能力看看？”
“怎么控制？”程静迟一听这种能力还能像开关一样自由控制，顿时来了兴趣。
说实话自从看见光点世界的时间长了，他看什么都一个样，他可不希望在双修的时候看男朋友也是一团光点和黑点的结合体，那也太悲摧了。
厉战也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情况，连参考的对象都没有，想了想，说：“你收敛体内的灵力，试着只用眼睛去看这个世界。”
这个形容有点抽象，程静迟努力了好久，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不会时不时地就散发灵力。
果然控制住体内灵力运转之后，只单纯地用眼睛来看这个世界，一切又正常了，那些黑色的光点啊白色的光点啊全都不见了。
“这样自然多了。”程静迟松了口气，高兴地道。
“嗯。”厉战揽着他的肩，替他掩上被子，说，“不早了，早点睡吧。”
程静迟今天用自身的灵力替仲易梳理体内的生机和毒素，也累得不行，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觉得眼皮沉重，昏昏入睡之际，冷不丁听到厉战突然开口。
“那你之前用灵眼看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是什么样子？”
“一样也是一堆的光点啊。”程静迟困得不行，翻了个身，朝厉战那边缩了缩，换了个最舒服的睡姿之后，放心地呼呼大睡。
厉战：“……”
早知道就不该问的。
程静迟睡得正香，陡然被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吵醒。
厉战早已经醒了过来，见他也醒了，扭亮了台灯。
程静迟摸到床头柜上的电话分机接了起来，睡眼惺忪地道：“喂？”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乔大夫，仲易刚才一直在吐，吐得好厉害。”
程静迟的瞌睡顿时全醒了，说：“你别着急，我过去看看。”
“你快点放乔大夫过来，仲易的脸都紫了。”王菊芝为了这个小孙子的事，已经筋疲力竭，人都要崩溃了。
程静迟挂了电话，连忙掀开被子起来，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座机的声音很大，厉战耳聪目明，王菊芝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我陪你一起去。”厉战说。
程静迟也没有拒绝，这个时候有个人在身边壮胆，也能给他增添一点勇气。
两个人穿好衣服打开门，乔外公的屋子里也传来声响。
“谁来的电话？”乔外公摸索着把床头的灯打开，身上披着一件棉袄就跑了出来。
“菊芝婶刚才打是话过来，说仲易吐了。”
“我过去看看。”乔外公二话不说，回去把衣服穿好，打着手电筒跟着他一起出门。
晚上的气温很低，倒春寒的威力依然在这个城市肆虐，路上雾气很重，手电筒的光只能照见前方一米的距离。
三个人在满天的雾气中赶到仲易家里。
不大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味道，仲易的小婴儿床旁边摆着一个大脸盆，盆里满是仲易吐出来的黄水。
王菊芝抱着孩子直流眼泪。
儿子媳妇现在也在医院躺着，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听医生说了，就算治好了，以后身体也会很不好，将来还能不能生也不一样，他们李家就这么一个孙子，要是孙子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干脆也跟着一起去了算了。
“你抱那么紧干嘛？孩子都不能呼吸了。”乔外公一见，脸色就黑了。
孩子小，呕吐本来就担心秽物堵着气管，王菊芝跟抱什么似的搂着死紧，万一孩子没喘过气来，憋死了怎么办？
王菊芝如梦初醒，连忙把仲易抱得松一点。
趁着乔外公给仲易查看的功夫，程静迟运转体内的灵气，看到仲易体内之前那个婴儿拳头大的光团还好好的在那里，周围黑色的光点似乎好像还少了一点，这才松了口气。
只要那些白色的光团没有散去，仲易应该就不会有事——被王菊芝捂死的不算。
这么小的孩子没有脉象，乔外公也不好把脉，只能根据他的情况斟酌着又开了个药方，让腿脚快的程静迟去抓药。
程静迟几乎是用飞来又飞去的速度抓好了药，马不停蹄地开炉子熬药。
药熬好后，同样往里面滴了点稀释过后的金银花灵液，给仲易灌了下去，顺便替仲易又梳理了一遍体内的光团。
经过这次的梳理，仲易体内的光团没有变化，但是仲易的脸色却好了许多。
程静迟看了一眼仲易吐在盆里的秽物，全是一片黑漆漆的光团。
他猜测这应该是仲易之前服下的灵液在起作用，将他体内的毒素用最剧烈的方式排出了一部分。
担心仲易的情况会有反复，这一次程静迟和乔外公一直守到天明，仲易的呼吸平稳，生命特征终于稳定下来之后才放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