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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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魏央是下午四点后来的,赫赫扬扬带了一大帮子人,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挽着她限量版皮包,俨然公主驾到的架势。

    齐厦这时候正在镜头前,魏央毫无滋味地看了一会儿,美目往旁边一扫,看见贺骁坐在不远处的角落,这一下惊得不轻。

    旁边人告诉她这是齐厦的助理兼保镖,魏央惊讶之余也多少有些明白,没让人跟着,自己风姿绰约地过去作死。

    齐厦的那张椅子空着,她过去就自说自话地坐下了,这时候旁边除了贺骁还有齐厦的女助理。

    女助理微笑得体不卑不亢:“魏小姐。”

    贺骁看向她的眼光十分犀利。

    魏央回头瞟他一眼,对女助理说:“你叫常乐是吧?”

    这摆明是来找麻烦的,女助理揣着先搞清状况的心思没多说话,魏央翘起一条腿,扫一眼自己的脚,说:“我这鞋不合适,借你的人到我车里去给我……提一双。”

    她没说取,说的是提,这个提字还说得格外重,说完美目流盼地示意女助理贺骁在身后,这不就是可以借来提鞋的人吗?

    这时候贺骁站起来,他是打算就这样拎着后领把这四六不着的妹子扔出去索性让她丢人丢到底的。

    他满身肃杀让人发怵,女助理连忙给他一个眼神,人要真借魏央伤的是齐厦的脸面,她一个圈里混成精的人自然有自己应付的办法。

    “不借!”声音是从她身后来的。

    他们同时转过头,女助理:“……”额滴个神啊。

    齐厦正大步过来,那张男神顶配级的脸此时可谓玉面带煞。没理睬女助理的惊愕,也没去看贺骁复杂的神色,开口就把公主的脸面踩脚底下,“不借!”

    魏央瞬时杏眼圆瞪,嗖地站起来,不远处已经有人在朝这边看了,她面子上挂不住,冷笑一声,“这就是齐老师的风度?”

    齐厦见她起身,绕过去把她身后的椅子一把拖开,自己稳稳坐下,“不借,你走。”

    魏央勃然大怒,奈何她也没有跟复读机吵架的经验,咬牙狠狠地说:“你等着!”踩着高跟鞋怒气冲冲地走了。

    齐厦也气得够呛,因为他每次吵架都想不出词。

    整个剧组都看见这边不寻常了,原先跟着魏央来的人其中一个是她妈妈放在她跟前的,一直看着没敢过去。

    魏央公主病得没治是一说,这人是认识贺骁的,贺骁脸色阴沉得很不得把人生嚼了,这特么活生生一太子爷。

    见魏央回来总算松一口气,上前想要安抚几句被她一把推开:“滚!”

    贺骁远远看着魏央另叫一个男人,两个人丢下其他人往车那头去了,对齐厦说:“我马上回来。”

    齐厦猛地起身:“……!?”都被羞辱成这样还没忘情?

    但贺骁那腿一步顶他两步,齐厦正要往前追就差尔康手咆哮腔了,胳膊却被女助理一把攥住,“别去。”

    齐厦:“!!”

    女助理瞟一眼前头,刚才分明瞧见有个魏央带来的人对贺骁点头哈腰,强压住心里头的惊愕,“我看贺骁跟她原本就认识,别人的事你瞎掺和什么?”

    齐厦:“……”别人的事?

    是的,本来就是别人的事,他清奇的脑神经突然把脑内画面定在那天晚上从头盔里掉出来的七个套子。

    齐厦一脸茫然地说:“好的吧。”

    他有点难受,但总不能强拉着牛不让吃草。

    而另外一边贺骁已经追上魏央,而且正听见魏央的男助理对她阴阳怪气地说:“收拾他还不容易,就这戏里随便给他加场戏就够他去医院躺几天,我看就这么办……”

    厚重的军靴踏在青灰的水泥地上,贺骁走得不快,眼神非常平静。

    魏央和男人转头看见他瞬时惊恐地瞪大眼睛,那平静里头似乎酝酿着一场暴风雨,看起来极为骇人。

    没等他们说话,贺骁已经走到跟前,一只手突然搭上男助理的肩膀,他眼睛一直朝魏央看着,手猛地用力。

    魏央听到“咔嚓”几声像是骨头硬生生被捏碎,男助理凄厉地尖叫起来,他似乎是挣不开贺骁的手整个身体开始痉挛剧烈地抖动。

    “啊——”魏央惊恐失措,“你疯了!——”

    贺骁把手上的人丢垃圾似的扔地上,“记住教训。”

    回去时齐厦和女助理都不在,旁边小助理忙着往车上收拾东西,“齐厦哥去卸妆了。”

    齐厦这天的戏都已经拍完,这样闹一场贺骁估摸他是晚上不想待在这了。

    贺骁立刻也跟着去了休息室,虽然他根本不需要齐厦帮他出头,这只鹿每次跳出来挡在他身的时候,贺骁的心情不能说不微妙。

    但微妙归微妙,齐厦这脑电波总不在常人的道上,也实在让人犯愁。

    贺骁这时候确实只是犯愁,他根本想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电影里头妖孽出现前大都有一阵飞沙走石天光混沌无色,刚才那一阵飞沙走石后,这藏在暗处的鬼怪也渐渐开始现行。

    这天是在拍绿幕,休息室从摄影棚出来沿着巷子往前头走个十几米就是,贺骁人到巷子里就望见女助理在前边一栋房子的台阶下正跟副导演说话。

    贺骁大步过去,女助理见他愣了下,还是笑着说:“齐厦在里边。”

    贺骁嗯一声,三步台阶一脚跨上去,顺着走廊往里走。

    齐厦的化妆室在走廊尽头,贺骁脚停在门口,人突然顿住了,他听见里边有个男人在说话,不是齐厦。

    凝神一听是十八线的声音,“齐老师,我真的特别仰慕你,你是我从小的梦,就是因为有你在,我才会入这行。”

    那调子比平常软得多,听起来很暧昧,跟他本人一样俗艳不堪。

    这话还是对齐厦说的,贺骁心里头突然腾起一阵无名火,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一条胳膊抬起来撑着门框,低头继续听着,这只妖怪等了这么多天才逮到齐厦落单,把戏肯定远远不止这些。

    里头的沉默像是没到半分钟,又像是过了很久,他听见齐厦说:“这圈子里头,很多前辈都值得你崇拜,你刚才说哪一段你理解不了?”

    十八线声音透着一股廉价化妆品似的媚:“那不一样,对我来说你是独一无二的,齐老师,为你我做什么都行。”

    齐厦:“你……”显然很生气。

    但十八线的声音很快盖过他,“就这儿,明天就要拍这场。”

    接着齐厦又开始说戏了。

    齐厦明明是个那么排斥男人靠近的人,贺骁还从没体会过现在这种程度的焦心,他不知道齐厦这克服偏见到底是克服到了哪条路上,竟然能矫枉过正到这种地步。

    十八线别有用心多明显,齐厦还能一直忍着,因为他到现在还没领会过来。

    齐厦讲解声中,十八线突然插嘴,语气暧昧至极,“齐老师……你皮肤真好。”

    齐厦声音顿了片刻又恢复往常,足够平静也足够压抑,“你现在的问题是对自己的人物没有爱……”

    十八线说:“那是因为我心里头住着一个人。”

    感应灯早就熄了,走廊里黑洞洞的,贺骁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急躁,粗重。

    但他依旧岿然不动,要不是隔着一层衣物筋肉跳动起伏,整个人蛰伏安静得就像一座会呼吸的石雕。

    这只鹿呆得感人,或许他是被保护得太好,他想。贺骁等着一个机会,一个足够刺激齐厦清醒的机会,可能只有让他遭遇危险走到恐惧的临界,他才会学乖。

    很久以后贺骁回忆这天,想法其实无非,离开之前太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会的都教给这只鹿。

    这几分钟等待对他来说极为贴合又非常崩塌。

    关于训诫再残忍的手段他都使过,比如求生训练他曾活埋手底下那些大兵,然后站在一边抽烟一边看着他们从土里爬出来。

    可这是齐厦,总是笨得让他无言以对,可也让他知道岁月温柔。

    这是他的独一无二。

    忽地一下廊灯亮了,他回过神时耳朵边上有远近两个声音交织在一起。

    一边是门里,十八线说话时透着矫饰的动容,“齐老师……”

    在他身后一步远的位置,齐厦的女助理站在那有些奇怪地问:“贺骁,你怎么在这儿?”

    贺骁有一瞬间的怔愣。

    哐嘡哗啦一阵夹着十八线的惨叫从门里蓦地传来,女助理一时大骇,贺骁肩膀猛地一震,然后像是猝然惊醒似的一脚踹开门冲进去。

    房间里的一幕触目惊心,对面墙角十八线光着上身倒在那抱着后脑痛楚地呻/吟,身体爬虫似的扭动。靠近门的这边,齐厦衣衫周整但趴在地上一动没动,倒下的木杆压在他背上,他身边椅子茶几全都掀倒狼藉一片。

    贺骁冲过去一把扔开木杆,跪在地上把他翻身拖着后肩抱起来,声音沙哑地开口,“齐厦。”

    木杆很轻,齐厦背上应该是没大事的,可是他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睛虽然睁着目光却空洞一片。

    那一声齐老师之前,他和十八线还仅仅只是在谈话,贺骁其实没明白怎么转瞬成了这样,心里头像是有什么扯开撕拉似的疼,他把齐厦按进怀里,紧紧地。

    贺骁下颌贴着其齐厦的前额,嘴唇从他鬓角擦过,一贯淡漠的眼睛里头像是有什么沸腾翻涌。

    女助理本来急怒交加正对十八线骂骂咧咧,看到这一幕,突然惊惶地睁大眼睛。

    但没等她说话,贺骁一手扶着齐厦,另一只手地抓起齐厦落在地上本来要换的外衣遮住他的头,然后把他整个人打横抱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这天现场发生的事其实仔细回想就能还原,十八线跟齐厦说着话,暧昧了十八个弯齐厦都没回应,他索性脱衣服□□,齐厦惊吓中站起来推开他,不想弄倒椅子和茶几又有什么撞到墙边摆着的木杆砸到了自己。

    所幸伤不重,齐厦在车上就回神了,只是不言不语,比往常更寡言。

    暮色渐浓,齐厦一个人在房间里头,就坐着他常坐那张靠背皮椅上,也不开灯。

    从他进房间开始,贺骁就一直在露台呆着,烟抽了半盒,直到屋子里的人打眼看成了一个黑黝黝的影子,他拉门进去,但也就是在门口站着,外头的灯光把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

    片刻,齐厦头转到这边看了一会儿,“……是你啊。”

    贺骁没说话,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到齐厦跟前半跪半蹲下来。

    齐厦似乎被他这动作惊到了,愣一下,“你……这是在干什么,你坐着吧。”

    贺骁没动,齐厦的手就搭在扶手上,有那么一瞬间,贺骁是想握住的,但最终他的手只是在身前紧握成拳,问:“你还疼吗?”

    齐厦果断地摇头,“不疼。”

    晦暗中他眼中幽光闪动,“你是在自责吗?你不要自责,其实都是我自己的事儿,你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跟着我……”

    他顿了顿,“你很久没见过魏央,想去说说话也是人之常情,不怪你的。”

    贺骁心想我就在外面,但没进去。

    心里头煎豆子似的,好多话噎着说不出来,这只鹿还是这么的呆,可能一辈子都是这样了,可也真的笨得让人心疼。

    但齐厦突然叹了口气,说:“可是贺骁,人不能一直停在过去,总是该想着走出来的。”

    他这一句话说得前所未有的深沉,不知道是说给贺骁,还是说给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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