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钟允颜的绝笔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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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封没有收信人、没有署名、没有日期、甚至没有人会看懂的信。我是钟允颜,这封信是用千年之后的简体字写成,我不能用繁体字,那会被海域手下的人发现。现在,我安静地坐在宫河边灌木丛下的大石头上,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

    一年前,也是在这里,也是这样一个黄昏,夕阳把万物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那时,我决定要凭我的力量,给所有人快乐和幸福。回忆这一年,有快乐也有悲伤,有幸福也有苦涩,但是很充实。这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年。体验过亲情、爱情、友情,让我爱的人得到快乐,此生无憾。只可惜,我能做的太少、太少,这一点点快乐能在大家心里溅起多少水花,我自己也没有把握。

    自从把玥影水晶给了子诺,我身上的伤就开始复发,先是后背上的镖伤,再是肩伤,再是心口的伤……每天晚上,我都无法入睡,只能抱紧身体咬牙忍耐。但我不后悔。如果不烙下铁烙,琮王他们便不会真正相信我;玥影水晶的力量可以使子诺伤口愈合,迅速恢复体力。双赢的事,再难也要做!听到子诺逃走的消息,我很开心。昨夜海域来看我,我不敢让他看出我的心思,装作睡着了。等他走后才发现,伤口开始流血。我等不了太久了,明天是我最后的机会,必须有个了结。

    亲眼目睹梓文的死,我便下定决心报仇。钟海域、琮王还有彩妃,他们必须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但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没有什么仇恨的感觉。世上人本无所谓好坏,只不过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做最符合自己利益的事。海域杀人是他的事,我要报仇是我的事,我们都有自己想做的。无所谓正确与否,只是一种需要罢了。

    海域对我很好,确切地说是对允儿很好。允儿曾告诉过我。她小时候遇到过一个黑衣蒙面人,那时候她怕极了。可黑衣人只是不准她说话,并未伤害她。后来每年生日时,他都会出现,送她一颗琉璃珠。十五阁、十六阁、十七阁……那不正是允儿的年龄吗?他对允儿的爱,正是我的筹码。

    我在利用海域,也在利用允儿;海域是杀人凶手,我也并不善良。明天。我也将成为凶手,亲手将匕首插进他的胸膛,他的血应该是红色的,和我一样。我本想以允儿的身份杀了他。那样应该会让他更痛苦。可是这样好吗?我似乎不应该给一个将死的痴情人如此致命的一击,我不是允儿,我没有这个权利。至于琮王和彩妃,虽然更讨厌后者,但毕竟答应阿万要原谅她。因此我只在琮王茶中下了毒。现在的我,心里很静。明天无论成功无否,钟允颜不会再活在这世上。

    这封信我把它藏在大石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发现它,会看到一个临死人的自白。我只是不想平白走这一遭。不想就此消失,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子诺会发现这封信吗?我曾和他打过一个赌,那时候他和夫人还没有和好,明明关心夫人,偏偏臭着张脸不肯承认。烤肉那个赌没有达到最佳效果,于是,我偷了他娘亲留给他的剑穗藏起来,如果他能找到,我就听凭他处置,若找不到,他就必须按我说的做。他果然没有找到,只好乖乖给夫人做寿碗、寿面。后来他追问我剑穗到底藏在哪里,我便带他来了宫河,从这块石头底下取出来。他额头青筋直跳,咬牙问我怎么会在宫里。我耸耸肩说,我并没有说一定藏在将军府啊。我以为他会气得转头就走,没想到他又吻了我。这个吻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是惩罚还是眷恋?就让我自恋地当成后者吧,这样心里好过一些。

    子诺爱过我吗?如果不爱,为什么眼底、眉尖,总有一种深情在缓缓流动,让人看不清却又无法忽视?可如果真的爱,为什么可以为了一个不相干的承诺任我在烈火中绝望。那时候,我是真的绝望了,对这个男人绝望了。再看到他,我总是故意用恨压制对他的向往,我告诉自己这份爱是无果的,这样为爱难过是可笑的。

    子诺,子诺……我们的爱不够真、不够浓、不够炽烈,就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着点儿冷,却又和煦而温暖。可是,太阳才露出半个额头,我们就发现,今天是阴天。

    子诺,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 “i love you”的意思并不是谢谢,而是我爱你。你的怀抱是温暖的天堂,我爱你。可爱情是一件自私的事情,没有任何女人会心甘情愿地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爱人。娶了凤追云,你千万别再轻易对别人许诺,也不要总那么固执,那只会伤人伤己。如果明天能再看你一眼,想必上天待我不薄了。

    希望你和凤追云幸福,祝福你们。

    蓝儿、海风、海琦、清杉、干娘、孟深、孟游、采芙……真想再看他们一眼,再拥抱他们一下或者给每个人写封信,可是没有时间了。我只有十分钟来完成这封信,之后便要回到蕴珥宫,充当海域心爱的允儿。

    明日此时,我将已然死去。死亡是未来的新生,新生是过去的死亡。世界是一个轮回的过程,我们充其量只是从轮回的这一环跳到另一环。就像今天的天空,夕阳还没有落下,月牙儿便急不可耐地跳上东方的天空。赤红的太阳和莹白的月亮就这样神奇地对峙着,一个升起、一个落下,一个落下、另一个照常升起,千年万年皆如此。

    笑月红颜,笑去依靠太阳折射出微光的月亮,迎向散发赤色光芒的太阳,把自己变成阳光,照耀自己所爱的人们。曾经的豪言壮志如今想想还令我心驰神往,炙热的阳光在哪里呢,为什么我眼前所见全是寂静?其实,不论是温暖还是炙热,都是一种生活态度,是支撑我们在轮回中前行的动力之源。既然如此,何必再笑去月亮?太阳给我们生机,月亮借着阳光创造了属于自己的美丽。无论是太阳还是月亮,无论是寂静还是喧闹,无论是温暖还是热烈,只要是心中幸福所感,便值得追寻。

    我的“笑月红颜”建立之初,我只告诉大家要让顾客感到快乐,却没有将“笑月红颜”的意义传达出来。以后也不会再有人知道它在我心中的意义。我要把衣饰店交给蓝儿和采芙打理,相信她们可以留下我在这个世界最后的痕迹。

    明天,是我最后一次为大家做一些事,或者成功,或者失败,都是我人生最后一次燃烧。既然是燃烧,那就更炽烈一些吧,炙热的阳光只有燃烧自己才能找到。燃烧过后的余烬,或许会飘入另一个轮回。下一个轮回会是哪般景象?不必炽热如许,但望温暖如春。

    我听到了海域的脚步声,罢了,只能写到这里了。

    太阳,月亮,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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