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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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家大少爷订亲了?”

    “是。”孔仲庭一改老爷派头,父亲面前毕恭毕敬,“京里人刚得到确切消息,顾家已经给徐家下了聘礼。”

    “也就是说,咱们跟顾家姻亲算是断了。”孔知府脸色不是太好,微微沉吟,“原本还指望这次考察时,公主府那边能帮上一把,让我继续留任苏州,如今看来希望不太大了。”

    孔仲庭询问道:“若是父亲不留任苏州,会去哪儿?”

    “还能有什么好地方?”孔知府虽然年近六十,但精神却十分矍铄,目光是透着一份锐利,“我早些年站错了队,好隔得远不起眼,上头没有盯着,但是要高升却是难办,况且我这个岁数,要有官运早该发达了。”叹了口气,“苏州是个好地方,要是能再干一、两任,也就心满意足了。”

    孔知府做了十年苏州父母官,当地根基牢固,况且苏州又是富庶之地,能连任也就算高升了。依他想法,好能再任上七、八年,把银子捞够了,再告老辞官回家乡荣养。

    孔仲庭原本是嫡次子,幼时养得娇惯,大事上并没有兄长远见,对父亲只有唯唯诺诺应承。至于后宅事,他是一概不管,每日只顾着吃喝玩乐,跟一群狐朋狗友消磨人生。

    孔知府也没指望次子能挑大梁,只要他老实一点,不去惹是生非,本本分分守着家业过日子,不去做那等败家子就够了。

    孔知府又道:“想必顾家京城里攀上了贵亲,所以看不起我苏州知府孙女。”看着扶不起来次子,嘱咐道:“不过三丫头到底是嫡出,外家又是公主府,还是能够攀上一门好亲事。你多上上心,将来也好拉孔家一把。”

    孔仲庭却有些惭愧,近忙着潘姨娘那边,别倒是没顾得上,嘴上敷衍道:“儿子会慎重一些,挑一户门当户对人家。”

    孔知府见他恍恍惚惚,斥道:“别糊里糊涂就把女儿就嫁了,浪费一个嫡女!”

    “是。”孔仲庭连连点头,“父亲放心,儿子会留心。”

    祖父和父亲这番对话,玉仪毫不知情,是绝对不会想到,表哥居然会跑来苏州找自己。那日自己哭过之后,便找来方嬷嬷把事情说了,又亲自写了一封信,将事情婉转告诉了外祖母,免得到时候错点鸳鸯谱。

    她还不知道,公主府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方嬷嬷虽然又惊又怒,但是李氏总归是顾家主母,身为仆妇,即便是年长又有体面,也实不方便指责,只得一声叹息。

    玉仪安抚道:“京城事就这样吧,我们也管不了。”收拾好了心情,反倒比平日加镇定,“还是先琢磨姚家这边,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地方。”

    此时孔家二房,还处潘姨娘有孕余波中。

    阮氏免了潘姨娘每日请安,吃穿用度也加了分例,甚至还早早让人挑乳母,一副大作准备派头。孔仲庭是满心高兴,毕竟这个时代讲究多子多福,再说能让妻妾肚子大起来,也说明自己能力不错嘛。

    孔老太太还时不时赏点东西,嘱咐潘姨娘好生养胎,周姨娘、几个通房也纷纷过去道喜,就连一向不问事务大太太,也送了一盒子上好阿胶过去。从表面上看,似乎大家都为这件事欢喜。

    唯一表现出很不高兴,只有玉娇。

    可是阮氏不容她胡闹,为免惹出什么乱子来,索性叫丫头守了门,将玉娇限制正房暖阁内。这日玉仪过来请安,玉娇一见她,就如同见着救星了一般,将人拉到旁边屋子说话,央求道:“好姐姐,我真想跟你一块儿住。”

    这话玉娇前几天就说过,玉仪明白她意思,无非是被约束难受,想找借口脱离母亲控制罢了。

    只是这个烫手山芋,自己如何敢接?

    玉仪笑着打太极,道:“这事儿我做不了主,还得跟太太商量。”

    玉娇连求了好几次,都被婉拒,再加上近几天被关得暴躁,耐心差不多耗,闻言立即发脾气道:“不过是想找三姐姐说几句话,就这般推三阻四,怎么平日教玉清读书写字,却不见三姐姐推脱呢。”

    玉仪想不到她说翻脸就翻脸,只是懒得跟个小姑娘计较,遂笑道:“五妹妹若是想到我那儿写字,我也一样欢迎啊。”以玉娇脾气,能耐下性子练字才怪呢。

    “你们都欺负我!”玉娇突然哭了起来,想是这些天被阮氏敲打了不少,积攒了一肚子委屈,眼泪一串串往下掉。

    玉仪有点无语了,这这这……,这是从何说起,回头让人看见,还以为自己把她咋了呢。屋里丫头早被玉娇撵出去了,玉仪掏了块丝绢,递过去劝道:“好妹妹,别哭了。”

    “姐!”

    “姐你哭什么?”

    两个稚声稚气声音挨着响起,进来两个小豆丁,正是那对双胞胎兄弟----承文、承武,一左一右围住了玉娇。

    看样子,这里应该不需要自己了。

    玉仪刚想走,就被承武一把拉住袖子,质问道:“你把我姐怎么了?!”又回头问玉娇,“姐,她是不是欺负你了?告诉我!”一副我是男子汉,有我替你撑腰不用怕样子。

    “就是。”承文也道:“这屋子里除了我姐,就只有你一个人。”

    玉仪真是哭笑不得,解释道:“五妹妹想出去玩儿……”想说是因为太太不让,又觉得不妥,只好朝玉娇道:“五妹妹,你倒是说句话啊。”

    谁知道玉娇只是一味哭,抽抽搭搭。

    承武便死死拽住玉仪,不让走。

    玉仪比承武要高半个头,要挣开并不是难事,只是担心拉拉扯扯绊倒了他,回头自己反倒说不清。没办法,只好朝外面喊道:“彩鹃,去请太太过来一趟。”与其跟一群小屁孩儿讲道理,还不如找大人来。

    ----阮氏虽说不喜欢自己,但面上情还是要做。

    “肯定是你欺负我姐了!”承武听说要请阮氏过来,怕玉仪就这么走掉了,往四周扫了一圈,顺手抓起一碗茶砸了过去,嘴里还嚷嚷道:“你一回来,就霸占了我姐屋子!早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玉仪一时不防,被泼了一身温热茶水茶叶,好不狼狈。

    “做兄弟,把茶水往姐姐身上招呼,是何道理?”玉仪直直看向承武,一种厌恶情绪涌上心头,冷声问道:“难道夫子是这么教你?”

    自己霸占了玉娇屋子?原来阮氏是这么暗示儿女们,亏她想得出来。

    承武有些畏惧那平静目光,嘴里又辩不过,只得气呼呼道:“胡说八道!你才不是我姐姐呢!”

    “太太……”玉仪看向刚到门口阮氏,一脸伤心,“我原不知……,兄弟们都是这么想。”又道:“其实我住哪儿都无所谓,不然还让五妹妹搬回去吧。”

    阮氏一进门,便看见玉娇一边哭一边偷看,儿子又气呼呼,偏偏嫡女还被泼了一身茶水。门口丫头婆子们都瞧着,只得朝承武骂道:“混账东西!还不给你三姐姐赔个不是。”

    承武鼓着腮帮子,扭过头去不说话。

    阮氏又问玉娇,“到底怎么回事?”

    “还是我来说吧。”玉仪擦掉身上茶叶,平静道:“五妹妹想到我那儿去住,再三央求了好几次,我说先回禀了太太,五妹妹等不急就哭了。正巧武哥儿进来,见姐姐哭,一时着急生出误会,就弄成了这个样子。”

    阮氏脸色不太好,她又不傻,哪里还猜不出是玉娇想要跑出去?

    “其实这事儿我也有错。”玉仪又道:“若是我早些把话说清楚,也不会让武哥儿误会了,所以……”她正色道:“太太要罚,就连我一块儿罚吧。”

    阮氏抿了抿嘴,“罢了,这怎么能怨你?回头我会好好教训武哥儿。”

    “太太虽是好心,我却不敢因此失了礼数。”玉仪却不依不饶,认真道:“该罚就是要罚,我愿回去抄一百篇小楷,以示太太训诫。”

    ----受害人都自己认罚了,闯祸难道还不该罚?以阮氏为人,应该不会不顾自己贤良名儿,不愿意落个把柄嫡女手里。

    不是玉仪非要跟小孩子置气,有些时候态度是很重要,若是这次就这么算了,只会让孔家上下觉得自己软弱可欺,嫡小姐也要被当做庶出对待。再说了,若是不给承武找一点麻烦,下回说不定就是番茄、鸡蛋,那岂不是烦不胜烦?

    阮氏脸色变了又变,后道:“这事儿是武哥儿不懂礼数,没规矩。”看向自己儿子,“罚你回去抄两百篇小楷。”

    “小姐,他们也太张狂了!”彩鹃气愤道。

    玉仪淡淡道:“罢了,不过是小孩子置气而已。”

    其实自己到没有多讨厌承武,小孩子能护着姐姐,即便有些过分,但那也是出于手足之情,再说当时情景难免让人误会。倒是玉娇,因为自己没有遂她心意,就故意哭闹且不答话,好等着弟弟发难出手,实有些叫人添堵。

    哎,有个兄弟就是好啊。

    如果外祖母有个兄弟,十有**能做真龙天子,要有这么大一座靠山撑腰,自己还怕谁?或者自己有个兄弟也好啊,兄长能够照顾自己,弟弟将来也有长大一天,总好过现孤单一个人。

    如今虽然回到孔家,但是对于承武他们来说,自己不过是一个外来者,很难被真当做姐姐。不过也没什么,自己看他们也是一群小孩子,谈不上多少手足情,再说孔家呆时间又不会长,过几年就该出嫁了。

    如果阮氏计谋得逞话,应该还会。

    ----半年时间,这句话犹如一把刀悬玉仪头顶。

    “怎么弄成这样?”方嬷嬷见到玉仪狼狈样子,忍不住询问,得知是承武泼茶水,不由恼道:“这哪像是官宦人家少爷,倒似那薄祚寒门养出来!小姐也是好性儿,还自罚一百篇小楷。”

    玉仪方才走了一路,气早消了,闻言只道:“嬷嬷,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吩咐彩鹃取了衣服来,自己动手换了。

    方嬷嬷一边帮着整理衣衫,伤感道:“都怪嬷嬷没用,护不了小姐。”

    玉仪抚平了身上小褶皱,笑道:“旁人没教养,又与嬷嬷何干?”阮氏到底是主母,方嬷嬷还能找她理论不成?自己孔家无依无靠,受点小委屈实算不得什么。

    即便是外祖母,不也早就料到这一天了。

    问棋外头道:“小姐,江家书大奶奶来了。”

    贺婉贞?玉仪示意方嬷嬷打住,走出去迎道:“你是四房当家奶奶,今儿怎么这般得闲?还有空四处串门子玩儿。”

    贺婉贞笑道:“想跟你说说话。”一把拉住玉仪,“走,里面凉凉再说。”连见礼什么都顾不上,就把人扯了进去。

    玉仪好笑道:“你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下子变成猛张飞了。”

    “你们都先出去。”贺婉贞不耐挥了挥手,也不管这是别人家,自己只是来做客,待人退干净了才道:“这有一封信,你先瞧。”

    玉仪见她一脸焦急,情知必是要事,赶忙拆信,等到看完不由目瞪口呆。

    信上说,表哥顾明淳来了苏州!

    贺婉贞苦笑道:“七房白大爷让我送信,我还怕他对你有什么念头,坚持要先看过才答应转送,谁知道……”叹了口气,“本来你表兄被他们设法留住了,打算找人护送回京去,不料一不留神人就跑了。”

    玉仪忍不住扶额,实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怕你表兄冒冒失失来找人,所以让我提前给你打个招呼。”贺婉贞连连摇头,又语重心长道:“这件事上你可不能糊涂,人是不能见,也不要传递什么东西。不然你本就处境艰难,闹出事来只会雪上加霜。”

    ----聘为妻,奔为妾。

    玉仪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即便是私下相会或是递信物,给传出去了,自己将来也嫁不了好人家。表哥这么冒冒失失跑来,除了让家里人担心,让舅母加怨恨自己,实是半分用处都没有。

    而且,还很有可能让自己名节败坏。

    玉仪正反复思量间,问棋声音又传了进来,“小姐,老太太让你过去说话。”

    怎么事情都赶到了一块儿?老太太一个月也难见一回,今儿倒是想起了。

    玉仪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让自己镇定一点,微笑道:“多谢贞姐姐了,你话我都记心里,凡事会小心。”又道:“这事儿我会跟嬷嬷们商量,放心吧。”

    “去见你们老太太吧。”贺婉贞点头道:“我留这也帮不上忙,先回去了。”

    孔老太太一脸慈祥和蔼,笑眯眯道:“三丫头坐下说话。”

    玉仪笑着谢了,又给旁边大太太和玉华见了礼,方才坐下。

    “人一老,就总是爱忘事儿。”孔老太太笑道:“方才还是你大伯母提起,说后儿是你母亲祭日,我这才想起来。”说着,叹了口气,“你母亲都走了十年了。”

    玉仪一阵汗颜,自己怎么把这日子给忘了。

    好还没有错过,面上不显,露了一点点哀戚之色,回道:“难为老太太和大伯母惦记,真是母亲福气。”

    孔老太太道:“你母亲是个难得,出身好、又不娇气,贤良淑德样样占全,实乃是我喜欢儿媳妇。”又朝大太太看了一眼,“不像你大伯母,嘴笨笨。”

    ----这话何其不实,大太太是老太太娘家侄女,亲上加亲嫁过来,自己母亲再好也比不上。玉仪赶忙笑道:“话少也有话少好处,大伯母虽然说得少了,但是孝心却是一样不减,老太太可别错怪了。”

    大太太笑道:“还是三丫头会说话,叫人心里熨烫。”

    孔老太太也笑了笑,说道:“你今年才回来,又刚巧赶上你母亲十年祭日,你大伯母说得没错,应该隆重祭奠一下。”

    玉仪心思飞转,分析着话里透出来意思。

    看样子,这个主意是大太太出。不知道她以什么说动了老太太,以老太太意思来重办顾氏祭日,----这样一来,阮氏就不得不答应下来。

    到时候,继室元配灵位前得执妾室礼。

    这不等于打阮氏脸吗?

    先前大太太亲自找了自己过去,闲话大半天,却“无意”说出京里来信,绝对是有自己小算盘。如今又闹了这么一出,让自己弄得继母没脸,----玉仪没法不阴暗,难以认同这是大太太一片好意。

    孔老太太接着道:“我让人去普光寺打过招呼了,准备去寺里给你母亲上香,顺便再添一些香油钱,保佑家里人都平平安安。”

    玉仪颔首道:“让老太太费心了。”这件事没法拒绝,即便自己对顾氏毫无记忆,但这具身体却是她所孕育,永远都无法抹灭。

    况且若不是顾氏、豫康公主府,自己处境只会艰难。

    回到房中,玉仪跟方嬷嬷、段嬷嬷说了此事。

    “祭奠原是应该。”方嬷嬷听了直蹙眉,“可是闹出这么大排场,又要太太当着众人面自比妾室,岂不是让她恨你?没想到大太太一个孀居之人,心思却还是这般活络。”

    段嬷嬷道:“大太太心有不甘吧。”

    “她不甘心。”方嬷嬷冷哼道:“小姐还是个孩子,拉扯进来做什么?有本事,也该去和二太太争啊!”说着沉下脸来,“也怪我们太老实了,回头有机会,得叫这些人吃个暗亏才行。”

    玉仪却顾不上让大太太吃亏,----眼下还有一桩大麻烦事,要是不解决,只怕等不到看别人吃亏,自己就要先出局了。

    “对了。”方嬷嬷按下郁气,又问:“先头江家书大奶奶来时候,我瞧着她脸色不太好,到底找你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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